雨还在下。
苏清颜一脚踏进光门,脚底立刻踩到了湿冷的青石板。她站稳,抬手把旗袍领口拉了拉,吊坠贴着胸口发烫,但她没去碰。
眼前是座老宅,高墙灰瓦,门环漆黑。她往前走,脚步声被雨吞掉了一半。
门房拉开侧门,探出半个身子,“谁啊?”
“苏清颜,老太太的远房表亲。”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祖母临终前让我来投奔姑婆。”
门房接过信,眯眼看了半天,又上下打量她,“就你一个人?行李呢?”
“路上丢了。”她语气平平,“能进门就行。”
门房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
她走进门厅,地面铺着深色地砖,几个丫鬟低头走过,没人说话。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闷。
正厅里,沈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她抬头看苏清颜,目光停在她脸上三秒,才开口:“长得像你娘。”
“您还记得她?”苏清颜走近,微微低头。
“小时候来过一次,穿件红肚兜,在院子里追鸡。”老太太嘴角动了动,“坐吧。”
她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没多话。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会儿,“你这孩子,眼神太静,不像这个年纪的。”
“经历的事多了,心就沉了。”
“嗯。”老太太点点头,“住下来吧。西厢有间空房,先凑合。”
“谢谢姑婆。”
“还有一事。”老太太声音低了些,“予安最近越发不爱见人,你若闲着,去陪他说说话。”
“二公子……不喜欢别人靠近吧?”
“他知道你是谁之后,大概率要赶你走。”老太太直视她,“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试试。”
苏清颜没立刻答应,只说:“我会看看情况。”
老太太笑了下,“行,不强求。”
她起身告辞,丫鬟带她去了西厢。房间不大,但干净。她关上门,终于把手按在吊坠上。
热得厉害。
她闭眼,宿命感知缓缓展开。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带着焦躁和压抑,像被压住的火苗。
还有另一股东西——阴的,缠的,不是人该有的情绪。
罪界的手,已经伸进来了。
她睁开眼,决定先去看看那个男人。
雨小了些。她撑伞走出厢房,沿着回廊往东边走。一路没人拦她,也没人搭话。
转过月洞门,花园出现在眼前。假山旁有间书房,窗开着。
她还没靠近,就听见纸张撕裂的声音。
一个男人背对窗户站着,手里攥着一幅画,正在撕。他穿件深色长衫,肩线绷得很紧。
她停下脚步,伞沿微抬。
那人忽然回头。
四目相对。
他眼神像刀子,直接扎过来。
“谁让你来的?”他声音冷,“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清颜没动。
“我是苏清颜,老太太的表亲。”她说,“路过而已。”
他冷笑,“又是她派来劝我的?我不需要同情。”
“我不是来劝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他一步步逼近,“看我有多狼狈?还是替他传话,说我又疯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看着他眼睛,“我只知道,你心里有人,但你不甘心。”
他猛地僵住。
眼底那点星光闪了一下,被黑雾盖住。
“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他咬牙。
苏清颜轻轻收起伞。
“我知道你会赶我走。”她说,“可我还是会来。”
他瞪着她,没说话。
她转身离开,脚步平稳。
身后,窗户“砰”地关上。
她走回西厢,换下湿衣,坐在床边。
吊坠还在烫。
她摸出手帕,裹住它。
这一次的任务,比上一次难得多。
那个人不只想推开她——他是真的恨着什么。
而那恨意,正被人一点一点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