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确定自己并不是在赌气，而是真的对北崖要塞彻底失望了。所以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尽量远离那个茅坑。
于是早晨睡醒之后，赵辉骑着电动车，带着货厢里剩下的物资去了趟大院。他上缴了一部分物资，然后换了些北崖没有的东西，装在另外一个包里，骑着电动车回到北崖，来到了曾经居住的院子外。
他下车潜行进了院子，把那一大包物资悄悄放在了楼梯口，然后安静地离开了。
毕竟爷爷还生活在北崖，他不想让老人家在铁胡子那里落下话柄。这包东西再加上之前他倒在房间里的物资，足够老人家生活好一阵了。只要爷爷时不时随便上交些物资，那些匪徒也就找不到难为他的借口。
这样一来，赵辉就不用担心爷爷被人找麻烦，他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外面。
虽然他还没决定以后要做什么，但离北崖越远越好。
离开北崖，赵辉骑着电动车，沿着幸存者们常走的路线回到老城区。考虑再三，他决定今天就把电动车还回去。
电动交通工具十分方便，不但可以载人也能够运输物资，而且使用的不是难以收集收集的矿物燃料，对于任何定居点来说都是相当珍贵的财产。现在回想起来，北崖的匪徒们没有找借口把这辆车扣下，赵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用了几个月了，也该把车子还给大院了。
虽然出于信任以及定时上交物资，保姆大哥不会说什么，但赵辉担心其他头目或者居民，暗中责怪保姆大哥允许自己在没有提供抵押物的情况下，借走了一辆电动车这么长时间，坏了大院的规矩。
于是他直接骑向了大院，同时准备在那里住几天换个心情。
但是当那个无比熟悉、却又不是家的定居点，出现在赵辉视野里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距离感。
除了那个再也看不到的人之外，多年来大院的一切几乎没有变，还是那样井然有序，同时也防守严密。
那辆作为移动炮台的装甲车，依然停放在大门附近正对门口的位置。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正门两边的哨塔上，一左一右架着两挺机关枪，再加上装甲车的突击炮，看起来火力十足。
这样的防御武器，足以放倒围攻大院的尸群和不长眼的匪徒。
人人平等而且团结一心，生活物资充裕的同时，整个居住区域也无惧大尸群的围攻。生活在这样一个定居点，谁都不会有抱怨。毕竟在赵辉知道的范围内，除了复兴要塞，也就只有大院和老渔港，才能做到环境安全而且每个人都不用为食物发愁。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居民，都经历过真正的危险和艰难，所以才如此珍惜他们拥有的生活，并且一直按照首领之前立下的规矩约束着自己。
而首领的位子还空在那里，就像骗子叔叔从未离开过那样。
赵辉曾经听说，骗子叔叔住过的房子，总是会被居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也会有人时不时在房间里放一些食物和水，像是在等待着他某一天突然回来。老渔港的居民也是如此，那里的人也在等待，等待着有一天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河边向他们挥手。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出现。
负责放哨的武装人员看到骑车的人是赵辉，放下了吊桥让他把车子骑了进去。
赵辉取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要早上十点了。如果没有带着商队去南岸，保姆大哥这会儿应该和其他头目们，待在定居点的办公室。于是他把车骑向了那座距离正门并不远的三层办公楼，准备当面把车还回去。
赵辉并不知道旧世界这座建筑的用处，但现在它是这个定居点最重要的建筑之一。
建筑外墙的的涂料早已经脱落，灰色的墙体上零零星星生长着一些青苔，也有一些爬山虎附着在上面。在赵辉的记忆里，这栋房子之前不是这样。可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之前”，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这座三层建筑的每一层都有四个房间。一楼的四个房间，最左边的稍大一些，被铁匠叔当作修理间和制作工坊；第二个房间，是大院和老渔港的居民每周领取配给的地方；剩下的两个房间，是物资交换点，人们可以在这里跟定居点的商人交换彼此需要的东西。
至于二楼的四个房间，是大院的头目们平时工作的地方，这些房间用旧世界的说法就是“办公室”。头目们平时各司其职，在这里独自或者共同解决很多事情，例如定居点之间的物资调配，商队保镖和定居点守卫的轮值安排，还有开会商议需要解决的大事。
而作为定期配给、用来发放给居民的公共物资，存放在三楼的房间里。食物、未开封的水、过期但是保存完好的药品，除了长期储备之外的其他日常消耗物资，一般都会贮存在三楼。
每个星期，居民们都能在楼下领取配发给他们的配给物资，足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消耗。同时这里也是上交物资的地方，大院的独行者和拾荒者们，会定期在这里上交一部分外出的收获，为自己换取物资卡的同时，也能让定居点的储备更加充足。
赵辉见过很多次分发物资的场面，也会羡慕这里居民之间的友善，他一直向往这样的生活。所有居民生活在一起，各司其职不需要相互监督，不管能力大小，都愿意为集体付出自己的力量，甚至还会和其他定居点的居民一起合作，清理城市中游荡的丧尸。
只可惜，北崖的情况与这里正好相反。
赵辉把车骑到楼下，停好车子之后上了二楼，发现其他的门都关着，只有保姆大哥的办公室房门没关。他走了过去，看到保姆大哥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前，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便轻轻敲了敲门。
“哟，辉辉！”保姆听到敲门声之后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赵辉之后显得有些意外，“你咋来了？”
“我把车给你还回来，以后再不用了。”
赵辉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背包，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袋子，把它放在保姆面前的办公桌上。
“你要用就继续用呗，我又没催着让你还回来。”保姆没看那个袋子，而是看着赵辉很爽快地说道，“你要是嫌每次充电麻烦，我带你去你铁匠叔那里骑辆自行车，让他给你加个货箱，你平时也……”
“真的不用了保姆哥，我不需要了。”赵辉打断了保姆的话，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试图掩盖内心的失落和难过。
“我咋觉得你有心事，看起来怪怪的。”保姆看穿了赵辉的掩饰，面带关切地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没啥……”赵辉苦笑一下。
“你眼神里都没以前的精神头了，还给我说没啥？”保姆丢给赵辉一支烟，很诚恳地说道：“咱都是自己人，不见外，有啥事儿你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不舒服。”
赵辉接过烟之后并没有点着，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在这座城市里，能听赵辉倒苦水、能理解他的人，目前好像也就剩下保姆大哥了。既然保姆已经看出来一丝端倪，赵辉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于是他端了张凳子坐在保姆对面，把豆豆的遭遇和自己的无奈，全部都说了出来。
把一切都倾诉出来之后，赵辉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
他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愤怒，而在北崖那个环境里，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不管是做什么工作的，包括在围墙和门口放哨的武装人员，还有那些在地里劳作的农工，都有可能跟匪徒或者头目熟识。如果赵辉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铁胡子那里，到时候别说给豆豆报仇了，他可能连北崖的大门都出不去。
“那你现在有啥打算？”看到赵辉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保姆认真地问道，“找机会报仇吗？”
赵辉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是，报仇！我恨不得把那群畜生全部打成烂肉！”
“其实咱们这儿跟复兴团那边还有来往，所以报仇的事情，可能也就他们能做到了。”保姆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地看着赵辉，“要不你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挪窝来大院吧？反正空房子还有不少，你只当换个环境让心里轻松一下，好好想个对策。
“我早就想搬下来住了，主要是我爷，他不愿意走。”赵辉不耐烦地回应道。
“钢叔他还是不想离开北崖？”保姆皱着眉头问道。
“嗯，我叫过他很多次了，他不愿意走。”赵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年纪大了，我又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北崖。”
“哎……这么多年了，钢叔还是那么犟。”保姆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片刻后他转头看着赵辉严肃地说道：“不过报仇这事，还真得靠复兴团的人，咱们这儿的人手有点少，要是打起来，顾得了上面顾不了这里。不瞒你说，老爹留下的盔甲和那辆车，已经没办法动了。”
“铁匠叔也修不好吗？”保姆的话让赵辉不由得有些忧虑。
“要修也得让复兴团的人去修，铁匠手里没图纸也搞不到配件。但说心里话，我不想把它们交给复兴团的人修。”保姆弹了几下烟灰，然后把烟夹在手指间，“一来那是老爹留下的，放在这里大伙儿看着是个念想，哪怕开不动但上面的武器还能用，大家心里有底气。再一个，我怕送去之后就算修好了也要不回来。”
“那要怎样弄死铁胡子那些家伙？”赵辉觉得很是苦恼，有些焦急地问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在北岸横行霸道？”
“你先别急，老爹说过，猎人要有耐心，有耐心的猎人总能找到野兽的破绽笼住它们。你相信我，北崖被端掉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复兴团那边有消息我一定马上通知你。”保姆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话说，过完年要搬空老渔港，到时候你有时间的话，过来搭把手呗？”
“搬空？为啥啊？”赵辉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里的地基不行了，老爹之前就说过，再遇上几次洪水，整个岛可能就垮了。大院这边空地方还多着呢，够住，让那边的人搬过来，大家住在一起也方便。”保姆一边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一边看着赵辉解释道，“现在老渔港住的人不多，所以主要还是搬东西。你要是闲着，给咱搭把手搬个东西放个哨，怎样？”
“这有啥问题？你要是不叫我我还生气呢！”赵辉挺着胸脯说道，“自己人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出力？”
“要么你今天干脆别走了，我让人给你收拾个房子，以后你就住这里吧！你又不是外人，这地方也是你家，有个固定住处，总比你每次都临时凑合强，东西也有个固定的地方放着。”保姆拍了拍赵辉的肩膀，“我先给你找个空房子，你暂时一个人住着，换个环境适应一下。等将来人多了，再给你安排其他邻居。”
“行吧，有个能放东西能睡觉的地方，心里也踏实。”赵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紧接着沉思了一瞬，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保姆哥，我在外面野惯了，估计一个星期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要不然我半个月领一次配给算了，免得其他人心里不舒服。”
“这是为啥啊？”赵辉的话让保姆感到不理解。
“我喜欢在街上转悠，去一些没人的地方找东西，习惯在外面过夜了。而且说实话，现在心里还有团疙瘩没解开，一时半会也放不下，经常待在定居点我难受。”赵辉取出烟盒给了保姆一支香烟，然后自己点燃了一支，“在外面找到的东西，带回来我肯定会上交一部分。这样一来，你们不用太操心我，我也不落人闲话。你就当我是独行者，我在北崖就是干这个的。”
“诶呦，可以啊，能当独行者了？把你小子放在北崖真是可惜了！”听到赵辉的话，保姆显得很惊讶，“行，多一个独行者更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走，跟我去认门……”
于是保姆带着赵辉，先是让他跟负责管理物资的人接触了一下，然后把他领到分发配给的管理员那里，给他做了登记。办完这些事之后，赵辉跟着管理房间的人，来到一栋空房子前，并且从那个人手里，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