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特尔是在一阵浓郁的酒气中醒来的。
不是宴会后那种熏人的甜腻,而是烈酒烧过喉咙后残余的辛辣,混着男性汗水的气息。她困顿地睁开眼,寝宫内只点着一盏夜灯,光线昏黄如薄暮。床榻边缘凹陷下去,有人坐在那里,正低头解自己礼服外套的扣子。
手指不太灵活,解了两下没解开,索性用力一扯。
金线绣制的纽扣崩开,滚落在厚绒地毯上,发出细微的闷响。
艾丝特尔坐着撑起身子,丝绸睡裙从肩头滑落一截。她没有惊呼,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她的丈夫,此刻正以一种他从未展现过的姿态出现在她床前。
“雷切尔。”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他转过头。月光从高窗斜斜照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那双总是参杂着深沉算计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水雾,焦距有些涣散,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带上了热切的温度。
“你醒了。”他说,嗓音沙哑得厉害。
雷切尔翻身压上床榻,动作带着醉汉特有的笨拙沉重。
床柱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艾丝特尔被他笼在身下,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其间还混杂着另一种气息。
属于成年男性的,极具侵略性的热度。
“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说着,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掌心下的肌肉坚硬如铁,隔着丝绸衬衫能感受到炙热的体温。雷切尔没有被她推开,反而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
“我知道。”他低声说,酒气喷在她脸上。
然后他做了件让艾丝特尔愣住的事。
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
“所以我来陪你。”
他说这话时嘴唇擦过她的指节,温热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这不是平日那个永远彬彬有礼、保持距离的皇太子。酒精剥去了他层层叠叠的面具,露出底下更原始、更直白的东西。
雷切尔撑起身子,借着昏黄的光线打量她。目光从她刚睡醒时惺忪的眼眸,移到微张的唇,再缓缓下移。
睡裙领口因为刚才的动作扯得更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和其下柔软的起伏。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久到艾丝特尔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在耳膜里鼓噪的声音。
“你长大了,艾丝。”他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色里。
不是陈述,不是评价,更像一声叹息。那叹息里裹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男人对女性身体的纯粹欣赏,有丈夫对妻子终于成熟的认知,还有些更深的东西——像是遗憾,又像是释然。
艾丝特尔想说什么,但雷切尔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不是试探,不是询问,而是径直的、带着酒气的索取。他的嘴唇滚烫,碾过她的唇瓣,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这个吻太深太急,艾丝特尔几乎窒息,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搡。
“你放开……唔!”
抗议被吞没在更深的纠缠里。雷切尔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手指插进她浓密的黑发间,迫使她承受这个吻。另一只手沿着她身体曲线下滑,掌心贴着她腰侧,隔着薄薄睡裙能感受到每根手指的轮廓和温度。
睡裙的系带被扯开。
丝质布料顺着肌肤滑落,堆叠在腰际。
夜风从露台方向吹来,拂过裸露的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艾丝特尔猛地弓起身,这一次用尽全力推开他。
“雷切尔!你喝多了!”
艾丝特尔剧烈喘息着,酒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眼里不是恐惧,是一种更尖锐的东西。
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以及某种清醒的、冰冷的评估。
雷切尔被她推得向后仰了仰,但很快又重新压下来。他的动作变得急躁,醉意让素日的克制荡然无存。
手指抚过她肩头,顺着臂膀下滑,最后握住她的手腕,将它们按在枕头上方。
“别动。”雷切尔哑声说,呼吸粗重地喷在她颈侧。
艾丝特尔没有听话。
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膝盖顶到他腹部。
雷切尔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反而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住她。成年男性的体魄与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那不是埃利奥那种少年人的精瘦有力,而是更沉重、更具压迫感的成熟男性的体格。
“我说,别动。”
他重复道,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烦。
醉酒放大了情绪,平日收敛的强势此刻赤裸裸地摊开在床笫之间。他低下头,牙齿轻轻啃咬她颈侧的肌肤,不重,却带着明确的占有意味。
艾丝特尔僵住了。
不是屈服,而是某种更深的醒悟。
她意识到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不仅是雷切尔·温莎这个人,更是奥德里奇帝国未来的统治者,是这桩政治婚姻里她名义上、法律上、事实上都无从拒绝的丈夫。
那些平日里温和的协商,那些给予的自由,那些看似平等的对话,全都建立在他愿意维持那个假象的基础上。
而现在,酒精撕碎了假象。
雷切尔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僵硬,误解了其中的意味。
他动作顿了顿,然后变得轻柔起来。
嘴唇离开她颈侧,转而在她脸颊,耳廓落下细碎的吻。
那吻带着安抚的意味,潮湿而温热。
“别害怕,不弄了,”他含混地嘟囔,蹭着她汗湿的脸颊,“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
明明是他强势地压制着她,明明是他单方面地推进一切。
但醉汉的逻辑自成一体。雷切尔一边说着“都听你的”,一边伸手去扯她睡裙剩余的布料。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艾丝特尔闭上眼。
不是认命,是节省体力。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局势。
尖叫?侍卫会进来,然后呢?她会让皇太子当众难堪,之后的日子只会更糟。
激烈反抗?男女体力的差距,加上他醉酒后可能更不受控的反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而在这冰冷的算计间隙,身体却诚实地记录着一切。
他手掌的温度,他呼吸的频率,他抵在自己腿间的硬热。
那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与情感无关,与意志无关。这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雷切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
他停下动作,撑起身子看她。
昏黄光线里,他的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粘在额角。那张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此刻泛着醉酒的红潮,眼神却奇异地专注,像在辨认什么珍贵而易碎的器物。
“不是整你。”他忽然说,声音哑得厉害。
艾丝特尔睁开眼看他。
雷切尔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这个姿态莫名亲昵,与他之前的强势形成诡异反差。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酒气里混着一丝苦涩。
“我在爱你。”他说,语气认真得像在陈述某种绝对真理,“感受到了吗?我在爱你。”
这话太荒唐,艾丝特尔几乎想笑。
爱?用强迫的姿态?用撕裂的布料?用酒醉后失控的欲望?
但她没有笑。
因为她看见雷切尔的眼睛,那层酒精带来的水雾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浮上来。
是理智的残片,是平日那个精于算计的皇太子在混沌中试图重新掌舵的痕迹。
雷切尔又吻了她。
这次不是掠夺,而是……探索。
他的嘴唇在她唇上辗转,舌尖轻轻舔舐她下唇的轮廓,像在品尝,又像在确认。一只手抚上她脸颊,拇指摩挲她颧骨下方柔软的皮肤。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艾丝特尔几乎要忘记呼吸,久到她能清晰数出他睫毛颤动的频率。
然后雷切尔突然停下来,猛地撑起身子,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向后退开。
他坐在床沿,捂住额头背对着艾丝特尔,肩膀起伏,呼吸紊乱。
寝宫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夜风穿过露台时发出的细微呜咽,以及两个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艾丝特尔慢慢坐起来,拉过被撕坏的睡裙勉强遮住身体。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雷切尔的背影。
那个总是挺拔的,象征权力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雷切尔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但比来时稳了许多。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寝宫里的盥洗室。
门关上,里面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艾丝特尔坐在床上,抱着膝盖。
身体的触感还在。
他手掌的温度,他嘴唇的湿度,他身体压下来的重量。
这些感觉像烙印,烫在皮肤表层之下。
盥洗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雷切尔重新穿好了外套走了出来,尽管纽扣缺失让衣襟有些歪斜。脸上的红潮褪去了大半,眼神虽然还有些涣散,但已经找回了焦距。
他走到床前,停下脚步。
两人对视。
艾丝特尔在他眼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残存的酒意,逐渐清晰的懊恼,以及那个她熟悉的又深不可测的皇太子正在重新组装自己的痕迹。
雷切尔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枚崩落的金纽扣,握在掌心,转身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寝宫又恢复了寂静。
艾丝特尔慢慢躺回去,睁着眼睛看房间顶部的华丽油画。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生理反应。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还残留着他吻过的触感,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和他独有的气息。
然后艾丝特尔侧过身,蜷缩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
夜晚还有很长。
而黎明到来时,一切都将不同。
但此刻,在这张承载了短暂风暴的床上,艾丝特尔闭上眼,任由疲惫和某种她不愿命名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明天,该怎么面对雷切尔?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记得那名巫师首领曾说过:“……你和亲嫁给奥德里奇的皇太子,最多三年后,奥德里奇灭国你会被格洛里昂亲自接回来。”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艾丝特尔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铁片,“他想长久全面地征服我,却不知自己的国家已经被兽人渗透的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