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余音袅袅锦城鼓(1)
书名:马革锦绣裹江山 作者:章鱼师闲 本章字数:4323字 发布时间:2025-12-13

墓葬是地上世界的表象。墓葬作为古代葬制文化的一个侧面,也作为体现古人思想观念和行为模式的遗存,其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补史、证史,更在于一种关于人生的信念。因为墓葬不啻一种地下建筑样式,更多的是通过这种建筑形式、图像配置和随葬品的种类来体现对某种社会标准的肯定,以及墓葬建设者对待先人和死亡的态度,蕴含了特定的社会礼仪制度和信仰习俗,于是为后人展现了其所处年代生产、生活、宗教信仰的真实情况。不同的民族,乃至不同区域的同一民族,因为时代其墓葬方式亦有所。墓葬在人类文明史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其意义不仅在于安放逝者,是一种对逝者生前身份、地位、种族、习惯等方面的综合纪念形式,同时也是一种对于精神品格的标识。由于逝者当然不能自行完成其葬仪,因此如何埋葬逝者是其后人的考量,实际上体现了人类对待死亡的一贯态度。通常我们在考察唐五代十国时期墓葬时,主要从墓葬规模、墓室数量、有无壁画,是否用石室、是否用金银珠玉等来区分等级。

宏观上,可将吴越国墓葬划分为四个等级。墓室用三室等级最高,为第一等级,墓葬有杭M27、临M25和苏州七子山一号墓。其又以杭M27和临M25用石室、墓室内浮雕彩绘壁画及天文图、石棺床设柱枋的等级为高。双室,用石室,墓室内浮雕彩绘壁画及天文图,为第二等级,墓葬有临M20和杭M26。双室船形墓为第三等级,其用壁画者又高于未用壁画者,规模大者高于规模小者,墓底用方砖者高于用长方砖者。单室砖墓及土坑墓暂列第四等级。各墓等级与类型的关系为:

第一等级:王、后陵,墓例有文穆王陵(杭M27)、王后马氏康陵(临M25)及苏州七子上一号墓,对应第五类墓葬。

第二等级:王子和王母、妃墓,墓例有普光大师墓(临M20)和吴汉月墓(杭M26),对应第四类墓葬。

第三等级:品官墓,墓例有临M21、杭M32和青柯M1、M2,属第三类墓葬。

第四等级:平民墓,墓例有上虞驮山M23和浙江乐清三座五代土坑墓。

假使要讨论吴越国墓葬形制的等级问题,自然不是一般品官和平民的墓葬的等级,而是王室贵族。

较诸前代,吴越国墓葬在整体上的主要变化,是由多耳室壁龛穹窿顶砖室墓变成石构主室,外面加砌砖室,有的前面加砌砖结构前室和耳室。大体上可以分作前后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以M21、M22、M23和M24等为代表,后一个阶段以M20、M25、M26、M27和苏州七子山一号墓为代表。前、后两个阶段的墓葬形制存在明显的继承与发展关系,概括起来说,主要是从前段的砖室墓发展到后段的石椁墓,从前段多耳室券顶砖室墓到前室长方形后室呈船形,从前、后两个墓室发展到前、中、后三个墓室的过程。

钱元瓘、吴汉月两墓结构、用材、彩绘、雕刻、随葬品基本一致,皆为石椁墓。除吴汉月、钱元玩墓因缺乏墓志介绍而难知其变化外,其余王室成员墓葬的形制前后都带有极为显著的变化,墓室内壁材质由砖变为石;棺室形状与墓圹整体形状由舟形变为长方形;棺室的附属建筑由较多耳室变为无耳室;棺室墓顶结构由券顶变为平顶;小龛进深变浅;墓壁装饰由平面彩绘变为立体浅浮雕与彩绘(甚至贴金)相结合。

吴越贵族墓形制的发展变化主要是由砖室墓发展为石椁墓,由双室变为三室,或者再由三室石椁变为双室石椁,并以此体现墓主身份不同而形成的等级区别。墓葬使用的等级结构与墓主身份关联密切,墓主身份决定墓葬形制的使用。墓葬形制的不同,主要是因墓主身份地位高低不同而形成的等级区别。由此可将五代吴越国王室贵族墓分为四个等级,第一等级:王陵和王后墓,使用三室石椁:第二等级:分封而镇守边关的郡王(王室成员)墓,使用三室砖室;第三等级:王子、王妃等王室成员墓,使用双室石椁;第四等级:非王室的钱氏家族成员或重臣墓,使用双室砖室。

概括言之,吴越国王室和贵族墓葬形制从早期到后期的发展变化,主要体现在由砖石墓发展为石椁墓、由双室发展为三室,再由三室石椁变为双室石椁。然而也有学者持不同意见,认为只要将墓葬形制与墓主身份进行仔细对应比较,即可发现:墓葬使用的形制结构与墓主身份之间存在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墓主的身份决定着墓葬形制的使用,而墓葬形制的不同,是因墓主身份地位高低不同而形成的等级区别,而非因时代不同所产生的演变关系。

如已经发掘的砖室墓类型5座:临M21(板桥五代墓)、临M22(太庙山下五代墓)、临M23(钱宽墓)、临M24(水丘氏墓)和杭M32(三台山五代墓),这些砖室墓在形制和结构上显得十分一致,墓室都分前后二室,前室平面呈横长方形或接近正方形,穹窿顶。后室平面呈船形,券顶,多耳室、壁龛和壸门。石椁墓类:4座:杭M27(钱元瓘墓)、杭M26(吴汉月墓)、临M25(康陵)和临M20(钱元玩墓)。这些石椁墓在构造上选料严格讲究,整个石椁采用红砂岩厚石板构筑,封门和门框又用大块青色石灰岩凿刻,连接处皆有榫头和字母口,紧密牢固。石椁内还浮雕四神、十二生肖,其中杭M27、临M25和临M20还在椁外加筑拱顶砖室。在平面结构上,这4座石椁墓还存在三室与双室的区别,杭M27和临M25使用的都是前中后三室石椁,其中前室为砖砌,中室和后室内层石椁,石椁外加拱顶砖室。如果从建筑材料和平面结构上来看,上述9座墓葬整体上可以分为三室石椁(杭M27、临M25)、双室石椁(临M20、杭M26)和双室砖室(临M23、临M24、临M21、临M32、杭M32)三种形制。

石椁类墓葬均为五代时期,墓主分别为国王、王后、王妃和王子等王室成员。砖室类墓葬既有唐末,又有五代时期,墓主身份既有王室成员,又有非王室成员,但都属于钱氏家族成员或朝廷重臣。这些墓葬在形制上所体现的差异,主要是由于墓主身份不同使然,墓主身份等级相同者,所用形制亦相同。三室石椁墓是最高等级,是国王和王后才能享用的墓制,双室石椁墓在等级上略低于三室石椁墓,但又高于双室石椁墓,是王子、王妃等王室成员使用的墓葬形制,双室砖室墓则是吴越王室贵族成员中等级最低的形制。虽然吴越国墓葬文化基本上是对唐代墓葬文化的继承,但上述特征则说明吴越国时期的墓葬文化已经有了新的发展,并逐渐形成了不同于中原王朝的墓葬风格。

就目前己知各陵墓的情况而言,吴越国陵寝与墓葬的主要特征如下:

其一,依山为陵。钱镠墓在太庙山,钱元瓘墓和钱弘佐墓在玉皇山,马氏康陵在庵基山,均依山而建。

其二,陵园有园墙、神道、石刻、门阙等。

其三,陵旁有庙。据《吴越备史》卷三:“天福七年十二月己巳以龙山武功堂为文穆王庙。”又卷四:“是月丙午王(忠献王)亲享五庙。”宣统时,钱王陵旁尚有祖庙石室:“颅立碑一,为状元吕精立。坟旁有五祖石室,花纹甚细。坟前神道,华表、翁仲、石兽见存。今春秋二仲致祭,配以文穆、忠献、忠逊、忠懿四王。

其四,玄宫三室,装饰、用石及金玉等陵的各要素基本具备,但相对于唐宋帝陵而言,规模还是稍嫌小了一些。

就墓室规模而言,杭M27和临M25规模最大,其他依次为临M21、杭M32和青柯M1、M2。就墓室数量而言,杭M27和临M25分前中后三室,临M20、杭M26、临M2I、杭M32和青柯M1、M2均为前后双室。就壁画而言,杭M27、临M25、临M20、杭M26和临M21均用壁画,且杭M27、临25、临M20和杭M26用浮雕彩绘,其余无。

而就是否用石室而言,杭M27、临M25、临M20和杭M26均用石室,其余虽有砖石合筑,但无石室。而金银珠玉因各墓均受盗扰,兹不详赘。

纵观吴越国墓葬之地下部分,不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建筑材质上,有土坑、砖筑、石筑和砖石合筑,而不是原木构筑,这与唐末以降的墓葬制度是高度一致的。但在如下几个方面却与前差异巨大:在墓室数量上,有三室、双室和单室;在各墓室平面形状上,有长方形、方形和船形;在墓内壁面装饰上,有素面、彩绘和浮雕彩绘;在墓室规模大小上,各墓又有所差异。而墓内葬具和随葬品,虽是考察其类型的重要方面,但因多受盗扰,难究其详,只能就保存较好者作个别考察。吴越国壁画墓有临M23、临M24、杭M27、临M25、临M20、杭M26和临M21。后室四壁浮雕彩画在内容、施色、布局上,临M20和杭M26相同,也与杭M27、临M25相同,且后室墓顶兼有天文图。临M25后室内设石棺床及石柱、石枋等,杭M27应与之相同。这些元素各有其侧重,却综合反映了吴越国墓葬文化的整体面貌。

唐哀帝天祐四年(907年)之前的临M23和临M24,以及钱宙墓,三座墓葬在建造时等级上应属品官墓,后梁追封为王之后,才享有王国祖陵的等级。

然而就吴越国贵族的墓葬而言,规格并不一致。自钱镠起,尤其是武勇都事件之后,历任吴越国王大量起用钱氏族人在各地任职,宗室成员遍布各州,等级差异日益增大。因此,即便同为宗室成员,其墓葬等级、规格也势必有较大差别。

吴越国陵寝与墓葬本身除了反映唐末以降墓葬文化的演变,勾勒出了吴越国的政治、经济与社会面貌。

关于墓室中的天文图。天文图至少从汉代便已经开始出现在墓葬中。作为汉代墓葬壁画的重要内容,是汉代丧葬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题材和内容深受儒家礼制思想的影响,也是汉代人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的重要反映。从考古发现看,汉墓壁画天象图主要出现在西汉中期至东汉早期,以“四神”为主要内容。《后汉书•律历志》记载:“五星之会曰太阴,其精为月,其精为太阴,其精为太白。太白以日出之时则行于北方;入地则行于西方。”这段话中所描述的星宿图像就是在日、月、星辰之间存在的关系。汉代墓葬壁画中的“四神”图案是以日、月、星辰、五星和四神为主要表现内容,其中以日月星辰和五星最为常见。《后汉书•礼仪志》记载:“四时之令:冬三月,日中有三星;夏三月,日中有四星;秋三月,日中有五星;冬三月,日中有六星。”

具体表现为:

1、天象图中出现了大量天文现象以及“四神”图像;

2、大量祥瑞图像;

3、大量仙人、羽人图案;

4、大量以日月星辰为主要内容的星宿图像;

5、大量神仙人物。

汉代墓葬天象图中出现的天文现象和天象图像多与祭祀活动、祥瑞瑞祥、仙佛世界等有关。这些图像与汉代人所处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以及对天的崇拜密切相关。但更突出了人们对“天人感应”的信念。

值得注意的是,吴越国并无发现观测天文的设置,亦未见有观测天文的记载,亦无从事天文观测的专业人士,而吴越国陵寝中反复出现天文图,堪称精美绝伦,有关技术和知识,包括刻印的底图,只能源自中原。有一种看法认为,这些天文图对应了《步天歌》,如康陵中所呈现的星官的星数和构成形态,也与《步天歌》相一致。《步天歌》是我国最早完整记载三垣二十八舍(宿)的著作,按照二十八舍(宿)在东西方向上所占据的范围来划分星区,与赤道天文坐标系中“入某宿”的概念基本相符。而关于其作者,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唐代开元年间的王希明所撰,另一种说法是隋朝一位号丹元子的隐士所著。由于三垣二十八舍(宿)的出现经过了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最早的星宿可以追溯到商代的甲骨记载,而到了南北朝时期已经趋于完善,唐宋更为成熟。但这些知识、技艺的掌握和运用基本上仅限于中原王朝。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吴越国与中原诸政权的关系,同时也佐证了吴越国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传承、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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