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一点也不新鲜,可不就是刚才用来对付向星屿的那套组合激光炮阵列!
来回就这点招数。
我们立刻变换队形,列成一堵单薄的人墙,合力抵挡这蓄势待发的毁灭性能量。
可惜,远远低估了齐射的威力。那道绿柱如天罚轰然砸下,我们仅承受了39%的冲击波,便被狂暴洪流狠狠掀开,在冰冷的地面拖出几道划痕,骨头差点散架。宇航服发出断断续续的警报,能量读数瞬间归零。我们挣扎着想要爬起,四肢却都灌满了铅,连关节也在抗议。
可怜的向星屿再一次被击中!
他一动不动的每一秒都让我心如刀绞,甚至希望遭受爆击的人就是我自己,那我就不用体会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绝望~
它只能榨出我灵魂最深处的潜能。如果光束散去后,空荡的地面失去了他的身影……不能设想,我必将还有一战之力,必须!站起来!
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我一寸寸爬近。明知宇航服生成的盾屏薄如蝉翼,手中小小的激光枪形如玩具,作死的操作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我还是颤抖着支起那层护盾屏障,将他挡在身后。
护盾的光芒比风中的残烛更弱,在激流中若隐若现,发出不堪重负的撕鸣……面罩外侧不是攀爬的蛛网,而是裂纹。极小的警报却掷地有声的报数着崩坏前不足十秒的倒计时……8……7……6……会死吗?不知道?根本来不及想……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只剩义无反顾的勇气!
4……3……2——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从我肩侧伸出,径直挡在了那暴虐的光束与我之间。我惊愕回头,看到的还是双眼紧闭、低垂的头颅的那个向星屿。
他!用潜意识……保护我?很抽象!那只手被某种更深层的意志驱动着,牢牢固在前方,拖拽着他瘫软的身体连同我一并挺直站起。
就在那片足以湮灭一切的炼狱中心,两道人影矗立在顽强坚毅当中,一前一后,一低一高,磅礴的气势足以摄人心魄。
这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战斗,也是一场细腻无言的告白。刻骨铭心的誓言以他的掌心为矛,以我的不自量力做盾;以人类的血肉之躯,为彼此锻造永恒的一瞬……
(而你们都是这场双向奔赴的见证者。)
激光核心能源朝他的手心汇聚,直至抵御极限……发红、透明……
“砰”得炸出一个大洞!
血肉横飞,血点溅在我的面罩上,也洒在他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上,可他仍不松手。
透过那个血肉模糊的、边缘焦黑的镂空窟窿望去,无人机军团的齐射阵型再一次被他扰乱。只不过,这一次他再无法做出绝杀。
他的头沿着我的头盔侧面无力滑落,整个人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上我的后背。那只不肯松懈的手才肯缓缓耷落。另一只手继续固执地履行着最后的守护,拦腰将我搂住,用尽残存的一丝意识,完成一个决绝的转身。
他将坚实的后背彻底暴露在敌军火力之下。失序扫射的激光把没穿宇航服的后背射成筛子,顿时血雾弥漫……
与此同时,我们无暇顾及到:非作战AI-柯霁和米雪儿也没能幸免。
赵、李、思将自己护在盾屏下,咬牙支撑起身躯,快速调整阵型,将防护屏收拢为锥形,三人背靠背将我们蜷缩包围,合拢成坚固的三棱“笋”。
我们将最后的希望裹进这摇摇欲坠的庇护所下。在这场盲战中,全凭本能反应和生死一线的应激艰难支撑到现在……
没有支援!
赶来的人始终只有我们四个!四个人类保护三个连宇航服都不必穿的人工智能,对抗着无数冰冷的机器。
现实的残酷,让人不能分辨:
人类的掌权者--被操控的机器,到底哪个更加冷血???
今夜的星环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晴姐,飞船!”
我们几乎同时想到了,硬刚是不可能刚得过的,对手根本不是眼前的杀戮机器,而是比机器更聪明可怕的同类。
讽刺的是,只有那艘外星飞船,在漫长黑夜里为我们敞开光亮的大门。
赵雨晴腾出间隙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那头沉睡的“巨兽”中。不管里面藏着的是外星科技、致命陷阱,还是未知的怪兽……此刻都不重要。
“去飞船!”她毅然决断:“不远,慢慢挪过去。”
“收到。”我们坚定齐声,缓步移动,依靠护盾微倾,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踏入这扇象征生还的舱门。
希望,近在咫尺!
显然,有人操控的无人机团,很快又识破我们的意图。激光骤停,它们收到新指令,有序地分拨……四组战机缓缓降落,逐渐拼合成四个“人形作战机”,步伐齐整齐,朝我们步步逼近。
不是来杀人的,至少现在不是!
它们饶有兴致的对我们展开四对四-近身肉搏,像极了杀伐之前的玩虐!
其中一“人形”作战机掀开思航的护盾,将她掀翻在地。我们立刻四散开来,各自迎战。
近身,本该是我们的强项:格斗枪击、战术配合、近身制敌……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它一记直拳轰来,我架臂格挡,拳缝中猝然射出的激光已灼烧侧腹;瞅准空档,一记凶狠的回旋腿全力扫向它的头部,精准命中!却踢进一团无骨的棉花里,它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拉长、软化,轻松卸掉我的打击力道。
面对这样能随意变形、拳脚中还夹杂激光脉冲的“人形刺猬”,任何千锤百炼的技术全都失灵了。一阵飞拳乱脚后,对其造成的伤害值竟为:“0”。
难怪!……难怪逼得向星屿用上太极……以柔克刚,这很科学!但是我们不会,除了在心底爆发的“无能狂怒”,一时想不到办法。
“林丘,快往飞船走!”
赵雨晴的厉喝斩断了僵局。她当机立断,一手拽起米雪儿,一臂与李沂帆合力扶着受伤的思航,率先往飞船舱门疾退。李沂帆对柯霁连拖带拽,我也没有迟疑架走向星屿。
终于,七人成功退入飞船。
进入后才发现,光滑的舱壁内,根本找不见一个开关。
“MD,这门怎么关啊!”
李沂帆急切地狂拍这舱壁,面罩破损的思航开始缺氧;柯霁和米雪儿被激光爆射的面目全非;千疮百孔的宇航服卸去防御……
也许真的是神迹,穷追不舍的无人机群竟齐刷刷地悬停在门外,没有一架敢越过那道门槛。随着激光熄灭,它们只地静静悬浮着,用空洞的机械眼注视着我们,仿佛舱内存在着某种令它们恐惧或禁止触及的东西。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攫住了我们四人,背靠着尚且安全的舱壁,滑坐在地,直到获得喘息一机,才空出余暇打量这艘外星飞船。
舱门外是惨烈的战场,舱门内却是另一方天地。
目之所及,皆是浑然一体的柔和的乳白,四壁地面光滑如镜,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被剥离一切功能的干净容器中,整个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慌。
这艘飞船的内部构造颠覆了我们的认知,出乎意料的没有复杂的控制台,没有闪烁的仪表盘,没有任何常规飞船应有的一切设施,甚至连一线机械的接缝都看不见。
纯粹的原始空间,甚至没有摆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我们在这片的纯白中平复心情,处理伤口。
但是,最深的恐惧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周身。也许正应了那句话,恐惧源于未知。
向星屿的状况急转直下,血液滴在地上,鲜明又醒目。他在我怀里越来越冷,体温正在迅速地流失,额头上的冷汗与沾染的污血混在一起,凝在苍白的脸上。
我颤抖着扒开他的眼睑,原本深邃明亮的黑色眼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蒙上一层不祥的死寂的灰翳,就像蒙尘的星宿,渐渐陨灭光芒,消散……
那只紧握过我温暖热烈的手从我的臂弯沉重地滑落。
“嗒”一声轻响,软趴趴地搭在洁白混血的地面上……在这死寂的纯白里,宛如惊雷!
突然,飞船那片乳白的地面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纹,像水流般蜿蜒着,从地面一直蔓延到墙上。细微的“嗡”声,像被某种休眠的程序被悄然激活。
几人脸色煞白,赵雨晴对着空气发问:“这是…什么!”
我无暇顾及这异象,目光死死锁在他的战损脸上:“向星屿,我知道你又在开玩笑!”
我更加用力晃动他:
“别吓我,之前的种种既往不咎……听到了吗?”
我知道,他不会有反应。只得慌张得将他搂入怀中,紧贴!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暖意传渡。
“我们还没开始谈恋爱呢,不允许你有事!不可以!”我已没了抽泣的力气,只剩平静的哀求。
就在身体相碰的刹那,那道淡蓝色的光纹加速晕开,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涌来……
地面似乎被注入了生命的呼吸,悄然化作光波如液的水流。这奇异的“水”并没有浸湿我们的衣物,它只目标明确地托起向星屿。
缕缕浅蓝光流缠绕而上,在他身下凝聚成一张透明的靠背水凳,晶莹中泛着柔和的微光,包裹住他受伤的后背和空旷的右手心,将渗出的血液“回收”。他的脸颊和周身早已干涸血痕……被逐一唤醒,逆向回流。
它不是简单的覆盖,像活体,像母亲轻和的安抚。
我的面罩上,那斑斑点点早已凝固的血痕也跟着复苏。一滴又一滴血珠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剥离面罩,融入那片流动的光河之中,重演生命的节律。
这一刻,细胞在低语,伤痛在退潮……不急于愈合,而是在梳理。先将散逸的生命力,点点聚拢;再将破碎的血肉,寸寸迎回基理,直至灵魂回轨命迹。
思航惊喜的发现,舱内氧气充沛。
我们在这静谧而神圣的治愈过程中恢复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