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坳坐落在一片低洼地带,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村里最显眼的,是村头那口百年老井。这口井不知始建于何时,井口用巨大的青石板围成,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完好无损。
井水清澈甘甜,口感醇厚,是全村人唯一的饮用水源。村里的女人们每天都会提着水桶,来到井边打水、洗衣、洗菜。可奇怪的是,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禁忌:绝对不能在井边梳头。
老人们说,这口井里住着一个冤死的新娘,她生前最喜欢梳头,死后魂魄就附在了井水里。如果有人在井边梳头,她就会顺着头发,缠上那个人的魂魄,让其不得安宁。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不信这个邪,可架不住老人们天天念叨,也没人敢轻易尝试。直到二丫十五岁那年的中元节,这个禁忌被打破了。
二丫是村里长得最俊的姑娘,皮肤白皙,眼睛水灵,尤其是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更是让村里的其他姑娘羡慕不已。她性子活泼,好奇心强,总觉得老人们的话都是封建迷信。中元节那天,村里的大人都在家祭祀祖先,二丫却偷偷溜了出来,跑到了村头的老井边。
中元节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亮,月光洒在井水上,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晕。二丫看着井水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木梳,对着水面梳理起头发来。
“都说不能在井边梳头,我偏要试试,看看能怎么样。”二丫心里想着,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笑容。
木梳划过发丝,发出“沙沙”的声响,顺滑而惬意。井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见,二丫看着自己梳着辫子的模样,心里美滋滋的。她越梳越投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不知梳了多久,二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井水里的倒影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风吹起的涟漪。她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看向水面。
涟漪越来越大,倒影也随之扭曲、变形。二丫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想转身离开,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井水里的倒影渐渐清晰起来,可那已经不是二丫的模样了。那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她的头发枯槁如草,纠结在一起,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土和水草。
二丫吓得浑身发抖,想要尖叫,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嫁衣的女人缓缓抬起手,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当红盖头落下的那一刻,二丫看到了一张让她毕生难忘的脸。那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睛空洞无神,像是两个漆黑的窟窿。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它们在皮肤下游动、翻滚,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露出一口漆黑尖利的牙齿。
“啊——!”二丫终于挣脱了束缚,尖叫着转身就跑。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拼尽全力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她的长发散乱开来,沾满了汗水和泪水,衣服也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回到家时,二丫的爹娘正在焦急地寻找她。看到二丫狼狈不堪的模样,又听到她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井边的遭遇,二丫的娘当场就哭了:“傻孩子,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这下可怎么办啊!”
当天晚上,二丫就得了怪病。她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嘴里不停地喊着:“梳头……红嫁衣……蛆虫……”无论怎么退烧,体温都降不下来。更诡异的是,每天半夜,她都会准时醒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样,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对着镜子机械地梳理头发。她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二丫的爹娘急得团团转,四处求医问药,可无论请多少医生,都查不出二丫得的是什么病。眼看着二丫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眼神也越来越呆滞,二丫的娘想起了村里的老人们说的话,知道二丫是被井里的冤魂缠上了。
她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位据说很厉害的道士。道士来到二丫家,看到二丫的模样,又听二丫的爹娘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井里的溺亡新娘抢了她的魂魄。”道士沉声道,“这新娘生前定是含冤而死,怨气极重,附在井水里,靠吸收活人的阳气维持魂魄。你家姑娘在井边梳头,正好被她盯上,她想借着你家姑娘的身体,重新活过来。”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女儿!”二丫的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道士连忙扶起她:“你先起来,我可以试试,但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你家姑娘的造化。”
道士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朱砂、黄纸、桃木剑等法器,开始做法。他先是在二丫的床头贴上了一道驱邪符,又在井口周围撒上了朱砂,念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
“要想彻底化解,必须用人血祭井,让这冤魂得以安息。”道士做完法后,对二丫的爹娘说,“最好是至亲之人的血,这样效果才最好。”
二丫的娘犹豫了。用人血祭井,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后悔莫及了。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二丫,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
“大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二丫的爹问道。
道士摇了摇头:“这冤魂怨气太重,只有人血才能平息她的怒火。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家姑娘被她彻底占据身体。”
二丫的娘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来!只要能救我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就在这时,二丫的爹突然拦住了她:“不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个家就散了!要祭,我来!”
就在夫妻俩争执不下的时候,道士突然开口了:“等等,我刚才施法的时候,感觉到这冤魂的怨气虽然重,但似乎并没有想要害人性命的意思,她只是太孤单了,想要找个人陪伴。或许,不用人血祭井,也能化解。”
道士沉思片刻,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一道复杂的符咒,然后递给二丫的爹娘:“你们把这道符贴在井沿上,再给井里放一缕红丝线,象征着给她送了一个伴。然后,每天给她烧点纸钱,念叨念叨,让她知道,有人在惦记着她,她就不会再缠着你家姑娘了。”
二丫的爹娘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照道士说的做。他们把符纸贴在井沿上,又找了一缕红丝线,小心翼翼地放进井里。然后,买了一些纸钱,在井边烧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姑娘,我们知道你冤,你就安息吧,不要再缠着我家二丫了,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当天晚上,村里的狗叫了一夜,声音凄厉,像是在驱赶什么东西。二丫的爹娘守在二丫的床边,一夜未眠。他们惊喜地发现,二丫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胡言乱语也少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二丫的爹娘跑到井边查看。只见井口的符纸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熏过一样。井水里飘着一缕红色的丝线,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而二丫,也终于醒了过来,眼神虽然还有些呆滞,但已经能认出人了,嘴里也不再念叨那些诡异的话。
又过了几天,二丫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健康,和以前一样活泼开朗。只是,她再也不敢靠近那口老井,更不敢在井边梳头了。
而那口老井里的水,自从放了红丝线和贴了符纸后,就变得浑浊起来,再也没有以前那么清澈甘甜了。村里人也不敢再饮用井里的水,只能跑到几里外的河边去打水。
有人说,那是因为井里的冤魂虽然平息了怨气,但她的魂魄依然留在井里,污染了井水;也有人说,是符纸的法力改变了井水的性质。
但无论如何,王家坳老井的禁忌,却永远地流传了下来,提醒着村里的人,要敬畏未知,不要轻易打破祖宗留下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