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烽火燎原
落马坡据点的晨雾尚未散尽,青灰色的雾气如轻纱般裹着草木的湿冷,在山间弥漫,沾湿了义士们的衣衫与发髻,透着几分刺骨的凉意,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泛着湿漉漉的水光。秦岳带着十五艘漕船抵达接应点时,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将江面染成了浅金色,岸边早已聚集了数十名天地会义士,领头的是陈长老,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如霜,却身形硬朗如松,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铁剑,剑鞘上刻着斑驳的云纹,边缘因多年摩挲泛着温润的包浆,是征战半生留下的痕迹。他眼神里满是焦灼,时不时抬手拢了拢被雾气打湿的胡须,望向江面的方向,见漕船缓缓靠岸,船桨划开水面的声响打破晨寂,快步迎了上来,脚步虽快,却依旧稳健,每一步都踏得扎实。
“秦将军,可算盼着你们回来了!”陈长老握住秦岳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掌心的老茧蹭过秦岳的手腕,目光先是扫过秦岳身上暗红的血渍,又落在他手臂上未包扎的伤口——那道伤口足有三寸长,皮肉外翻,还在渗着鲜血,沾了些泥水,看着格外狰狞,最后又看向漕船甲板上残留的暗红血迹与散落的断箭羽,心头一沉,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心疼,“路上遭遇清军了?损失如何?兄弟们……还安好吗?”
秦岳点头,脸上满是难掩的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一路疾驰、未曾歇息,却依旧挺直脊背,身姿如挺拔的青松,未曾露半分颓态,沉声道:“青苇水道遇伏,周奎带水师堵截,折了五艘漕船,二十三位兄弟战死,尸体没能带回,十三位漕帮船夫也没能活下来,剩下的兄弟们都还好,粮食也保住了。”他话音落下,周围的义士们纷纷沉默,脸上满是悲痛,有人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骨节凸起,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晨雾中的气氛愈发凝重,连山间的鸟鸣都似透着几分凄切,不复往日的清脆婉转,带着几分呜咽之意。
“兄弟们的仇,我们记下了,这笔账,迟早要让清军加倍偿还!”陈长老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得厉害,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悲痛与怒火,随即抬手一挥,沉声道:“快,招呼兄弟们卸粮,粮食妥善存进后山的山洞粮仓,底层垫上干草防潮,墙角撒些石灰防虫,每一袋都要清点清楚,绝不能浪费一粒粮食,这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另外,派两个细心的兄弟仔细清点伤亡名单,详细记录兄弟们的姓名、籍贯、家中亲属,尽快上报总舵主,伤亡兄弟的家属,务必好好安抚,该给的抚恤一分都不能少,后续的生活也要照料妥当,绝不能让兄弟们寒心,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无依无靠。”
义士们纷纷应声,声音虽带着几分哽咽,却格外坚定,手脚麻利地跳上漕船,开始卸粮。麻袋里的粮食沉甸甸的,压得众人脚步微沉,粗糙的麻袋磨得手掌发红,甚至有些地方磨出了细小的血泡,却没人抱怨一句,也没人放慢动作。每一袋粮食,都浸着牺牲兄弟的鲜血,是据点里五千多义士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反清大业的根基,容不得半分马虎。秦岳站在岸边,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眉骨处的旧疤在晨光中愈发清晰,那道疤从眼角延伸至鬓角,是早年与清军厮杀时留下的,此刻透着几分悍勇,眼底的疲惫里藏着一丝沉重——七千五百石粮食虽能支撑据点一个月的用度,可赵弘恩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清军的大军很快就会逼近,落马坡的硬仗,在所难免,一场生死搏杀,已近在眼前,容不得半分松懈。
“秦将军,您先去包扎伤口吧,”王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小罐伤药和几卷干净的布条,布条叠得整齐,伤药罐子是粗陶的,透着淡淡的草药香,他看着秦岳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语气满是担忧,说话间侧身让开身后的人,“这是据点里最好的金疮药,医士也带来了,伤口再不处理,怕是要感染化脓,到时候影响后续作战就麻烦了。”他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医士,身着灰色短衫,背着一个旧药箱,药箱上挂着几串银针,眼神温和,朝着秦岳点了点头,示意随时可以为他处理伤口。
秦岳摆了摆手,抬手用袖口随意擦了擦伤口旁的血迹,目光望向松江府的方向,眼神凝重如铁,沉声道:“不用,眼下局势紧急,没时间处理伤口。吴天雄那边刚清除了林老三,漕帮彻底倒向我们,却也彻底暴露在清军面前,松江府守将的人马很快就会围剿漕帮,他们根基浅,陆战经验不足,怕是难以抵挡,我得让人尽快传信给吴天雄,让他做好防御,必要时可带着漕帮弟子往落马坡转移,我们不能让漕帮的兄弟再遭重创,毕竟他们是真心实意跟着我们反清的,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说罢,他环顾四周,叫来一名腿脚麻利、熟悉山路的义士,这名义士名叫马六,身形瘦削,却骨架结实,动作敏捷如猴,腰间别着一把短刀,骑术精湛,是据点里出了名的“飞毛腿”。秦岳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去,叮嘱道:“你骑快马去松江府,务必尽快见到吴天雄,路上避开清军的巡查队伍,若是遇到危险,先保自身安全,消息能传过去最好,传不过去,也别硬拼,保命要紧。见到他后告诉他,赵弘恩已下令围剿漕帮,让他立刻加固总堂防御,多备些弩箭、火油和滚石,前门后门都要安排人手看守,若实在抵挡不住,就带着弟子们从后门撤离,沿青弋江支流往落马坡来,我们会在中途的鹰嘴崖接应,那里地势险要,清军不好追击。”
马六应声,眼神坚定,抬手朝着秦岳抱拳道:“秦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消息送到,绝不耽误事!”说罢,他转身从一旁的马厩里牵出一匹枣红色的快马,马鬃梳理得整齐,马蹄上裹着防滑的布条,他翻身上马,拉紧缰绳,朝着秦岳与陈长老拱了拱手,随即双腿一夹马腹,马蹄踏过晨雾弥漫的山道,溅起些许泥水,朝着山下疾驰而去,身影越来越小,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留下一串渐远的马蹄声。秦岳望着远方,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担忧压下,转身朝着据点深处走去——他要尽快与陈长老商议防御部署,落马坡三面环山,只有一条主干道通往山下,山道狭窄,最窄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皆是陡峭的山坡,长满了荆棘与灌木,易守难攻,可清军兵力雄厚,又有铁骑加持,火力凶猛,想要守住,绝非易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每一步都要考虑周全。
与此同时,松江府漕帮总堂内,昨夜厮杀的痕迹尚未清理干净,地面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的斑块,断裂的长刀、破损的盾牌与散落的箭矢随处可见,有些箭矢还嵌在木质的梁柱上,箭尾的羽毛耷拉着,显得格外狼狈。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草木的气息与淡淡的火药味,令人不适,连堂内的烛火都似被这气息影响,火苗微微晃动,光影斑驳。吴天雄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身深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长刀,刀鞘漆黑,透着冷冽的光,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林老三的人头,双目圆睁,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透着几分狰狞可怖。他眼神凝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似在思索着后续的对策,眉头紧锁,眉宇间满是愁绪与决绝。阿虎站在一旁,身上的衣衫沾满血迹,有些地方已干涸成硬块,贴在身上,脸上的刀疤从左眉延伸至下颌,在晨光中透着几分狰狞,眼神里满是警惕,时不时转头望向门外,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的长刀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帮主,林老三的手下已经清理干净,共斩杀三百余人,剩下的漕帮弟子们也都愿意跟着帮主反清,没人再有二心,都在堂外候着,听候您的吩咐,”阿虎沉声道,语气里满是担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清军的人马怕是快到了,我们漕帮虽有四千多弟子,可大多是船夫出身,擅长水战,陆战经验不足,武器也比不上清军精良,而清军装备齐全,兵力雄厚,硬拼起来,胜算不大,我们要不要提前撤离,往落马坡靠拢,与天地会的兄弟们汇合?”
吴天雄摇头,目光扫过堂下站着的数十名核心弟子,他们大多面色沉肃,手中握着兵刃,眼神里虽有紧张,指尖微微发颤,却没有丝毫退缩——林老三死后,漕帮内部的内患已除,剩下的弟子们要么是跟着吴天雄多年的老部下,忠心耿耿,要么是对清廷积怨已久,早就受够了清廷的苛捐杂税与压迫,此刻早已没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战,若退缩,只会落得被清军屠戮的下场,连家人都保不住。
“撤离?往哪撤?”吴天雄沉声道,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决绝,“落马坡虽好,可路途遥远,足足有百余里,清军铁骑速度快,日行百里不在话下,我们带着四千多弟子,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行动迟缓,根本走不远,反而会在路上被清军追上,腹背受敌,到时候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漕帮总堂背靠松江府的码头,侧面是大片的芦苇荡,易守难攻,我们守在这里,既能拖延清军的时间,消耗他们的兵力,也能为落马坡的天地会兄弟争取部署防御的时间,若是我们弃堂而逃,清军没有后顾之忧,很快就会集中兵力攻打落马坡,到时候我们与天地会,都会陷入绝境,反清大业也就彻底无望了,我们不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堂下的漕帮弟子们纷纷点头,一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漕帮弟子站了出来,他名叫张强,是漕帮的长老之一,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手臂比常人的大腿还粗,手中握着一柄厚重的朴刀,刀身泛着冷光,高声道:“帮主说得对,我们漕帮弟子,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清廷欺压我们多年,垄断漕运,苛捐杂税层层加码,多少兄弟因为交不起税被抓,多少兄弟的家人饿死街头,我们早就忍够了!这次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清军知道我们漕帮的厉害,就算战死,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与家人!”
其他弟子们纷纷附和,呐喊声震耳欲聋,回荡在漕帮总堂内,透着几分决绝与悍勇,原本因厮杀残留的恐惧,早已被心中的怒火与信念取代,每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斗志。吴天雄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好,既然兄弟们都有此意,那我们就守在这里,与总堂共存亡,绝不退缩!阿虎,你带五百名弟子守住总堂前门,用沙袋堵住门口,堆成两米高的防线,沙袋之间要压实,再架起二十架弩箭,弩箭要提前上弦,清军来了,先给他们一顿弩箭招待,尽可能多杀些清军,削弱他们的兵力,拖延他们的进攻节奏;再派三百名弟子守住侧面的芦苇荡,芦苇荡里地形复杂,清军铁骑进不去,你们在里面挖些陷阱,陷阱里埋上尖刺,尖刺要打磨锋利,再备些火油,装在陶罐里,用长刀与火攻对付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剩下的弟子们,跟着我守住后门,后门通往码头,若是前门与芦苇荡守不住,我们还能从码头乘船撤离,留一条后路,同时,你们要随时准备支援前门与芦苇荡,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绝不能让清军突破我们的任何一道防线,哪怕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总堂!”
众人应声,纷纷转身离去,开始布置防御,搬沙袋的弟子们青筋暴起,额头上满是汗珠,一步步将沉重的沙袋堆在门口,动作虽累,却没有丝毫懈怠;架弩箭的弟子们仔细调试着弩箭,拉弦、上箭,反复检查,确保每一架弩箭都能正常发射,力道足够穿透清军的盾牌;准备火油的弟子们将火油装入陶罐,陶罐上绑着布条,方便点燃,整齐地摆在芦苇荡边缘,随时可以扔出去点燃,漕帮总堂内一片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坚毅,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关乎漕帮的生死存亡,也关乎江南百姓的希望,只能胜,不能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退缩。
没过多久,漕帮总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连堂内的梁柱都似跟着晃动,紧接着,便是清军士兵的呐喊声,声势浩大,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如潮水般涌来,松江府守将郑彪带着五千人马,抵达了漕帮总堂外。郑彪身材肥胖,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皮球,身着银色铠甲,铠甲上的铜钉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却依旧遮不住他身上的肥肉,铠甲的缝隙处能看到溢出的肉,腰间佩着一柄长刀,刀鞘华丽,镶嵌着些许宝石,透着几分奢靡,他眼神凶狠,三角眼眯成一条缝,透着几分贪婪与残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骑着高头大马,马身上披着华丽的马具,看着漕帮总堂紧闭的大门,以及门楼上严阵以待的漕帮弟子,冷哼一声,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嚣张,高声喝道:“吴天雄,你勾结反贼,意图谋反,背叛朝廷,罪该万死,朝廷早已知晓你的阴谋,今日本将奉命围剿,识相的赶紧开门投降,束手就擒,本将或许还能看在你曾为朝廷效力的份上,饶你一死,留你全尸,否则一旦攻破总堂,鸡犬不留,男女老幼,一个都别想活,漕帮的基业,也会化为灰烬!”
吴天雄站在总堂的门楼上,身着深色劲装,腰间佩刀,身姿挺拔,眼神冰冷如霜,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清军士兵,士兵们身着统一的铠甲,手持盾牌与长刀,排列整齐,透着浓浓的压迫感,又看向骑在马上的郑彪,高声回应道:“郑彪,你身为清廷走狗,在松江府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多少百姓因你家破人亡,多少家庭因你妻离子散,你手上沾了多少百姓的血,你自己心里清楚,江南百姓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今日我漕帮弟子,就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祸害,反清复明,势在必行,清廷的暴政,也该结束了,我们绝不会向你这种恶贼投降!”
说罢,他抬手一挥,沉声道:“放箭!”
门楼上的弩箭瞬间如雨般射向清军士兵,密密麻麻的箭簇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清军士兵飞去,速度快如闪电。清军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砰砰砰”的声响接连传来,箭簇撞在盾牌上,溅起火星,却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盾牌的缝隙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很快便积起了一小片血泊,染红了门前的青石板路。郑彪见状,气得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凸起,像一条条蚯蚓,咬牙切齿地挥手喝道:“兄弟们,冲上去,攻破总堂,赏银五十两,银子当场兑现;斩杀一名漕帮弟子,赏银二十两;斩杀吴天雄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绝不食言,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冲啊!”
清军士兵们纷纷应声,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原本的畏惧被利益冲散,朝着漕帮总堂的大门冲去,他们拿着盾牌,组成一道坚固的盾牌墙,抵挡着弩箭的攻击,一步步逼近大门,脚步沉稳,透着几分悍勇,显然是常年征战的老兵,经验丰富。阿虎站在门前,眼神凶狠如狼,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刀身被他握得发热,看着逼近的清军士兵,高声喊道:“兄弟们,拿起武器,守住大门,绝不能让清军进来,为了家人,为了百姓,为了我们的漕帮,拼了!”
漕帮弟子们纷纷举起长刀,朝着冲上来的清军士兵砍去,刀光闪过,寒光凛冽,清军士兵的盾牌被砍成两半,鲜血溅起数尺高,场面瞬间陷入混乱。清军士兵们人多势众,一次次朝着大门发起冲击,攻势猛烈,漕帮弟子们拼死抵挡,用长刀、短刀甚至拳头与清军士兵搏斗,有的弟子手臂被砍伤,鲜血直流,却依旧咬着牙挥舞着兵器,不肯后退半步;有的弟子被清军士兵撞倒在地,刚爬起来,便又冲了上去,哪怕浑身是伤,也绝不退缩。大门前的尸体越来越多,堆积如山,有清军士兵,也有漕帮弟子,鲜血顺着地面流淌,汇成小溪,顺着地势蔓延,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令人不寒而栗,连风都似带着几分血腥气,吹在脸上,格外不适。
侧面的芦苇荡里,清军的铁骑试图冲进去,却被茂密的芦苇挡住,芦苇一人多高,枝叶交错,铁骑的马蹄陷入松软的泥土中,行动迟缓,根本无法施展铁骑的优势,原本整齐的阵型变得混乱不堪。漕帮弟子们藏在芦苇丛中,屏住呼吸,手持长刀,趁着清军士兵不备,突然冲出来,朝着清军士兵的马腿砍去,“噗嗤”一声,马腿被砍断,倒下的战马将清军的阵型撞得更乱,清军士兵们纷纷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有的摔断了胳膊,有的摔裂了骨头,疼得惨叫连连,还没等他们爬起来,漕帮弟子们的长刀便已砍到眼前,瞬间便没了气息。随后,漕帮弟子们又将准备好的火油洒在芦苇上,点燃火折子,火折子扔在芦苇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顺着风势蔓延,将芦苇荡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清军士兵们纷纷惨叫着逃离,不少人被大火烧伤,皮肤溃烂,冒着黑烟,倒在芦苇丛中,痛苦地翻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令人作呕。
郑彪看着芦苇荡里的大火,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又看着大门前久攻不下的局面,漕帮弟子们的悍勇超出了他的预料,气得浑身发抖,肥胖的身体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他骑着马,在阵前来回踱步,眼神阴鸷,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与焦躁,心中盘算着对策——漕帮总堂的防御比他想象中要坚固,弟子们也异常悍勇,根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继续硬拼,只会损失更多兵力,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可若是撤退,又无法向赵弘恩交代,毕竟赵弘恩早已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剿灭漕帮与天地会,若是完不成任务,他的乌纱帽保不住不说,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就在郑彪犹豫不决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清军士兵骑着马,朝着郑彪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士兵神色慌张,头发凌乱,身上的铠甲也有些歪斜,高声喊道:“郑大人,赵大人有令,让您尽快攻破漕帮总堂,若实在难以攻破,便留下一部分人马牵制吴天雄的人马,您亲自率领主力人马,朝着落马坡逼近,与北路军、东路军汇合,围剿天地会的据点!赵大人说了,天地会才是心腹大患,势力庞大,必须优先剿灭,绝不能让他们发展壮大!”
郑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咬牙道:“好,传我命令,留下两千人马,继续攻打漕帮总堂,务必拖住吴天雄的人马,不能让他们支援落马坡,就算攻不破,也要死死缠着他们,不能让他们脱身!剩下的三千人马,跟着我,朝着落马坡出发,务必尽快与北路军、东路军汇合,剿灭天地会,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说罢,他骑着马,朝着队伍前方走去,眼神里满是狠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攻破落马坡、斩杀秦岳的场景。清军士兵们纷纷应声,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继续朝着漕帮总堂发起冲击,攻势依旧猛烈,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门楼上的漕帮弟子,一部分人则跟着郑彪,朝着落马坡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碎了松江府的宁静,扬起阵阵尘土,将天空染成了土黄色,也预示着落马坡的战火,即将点燃,一场更大规模的厮杀,已悄然临近。
漕帮总堂内,吴天雄站在门楼上,看着清军主力人马离去的方向,尘土飞扬的身影越来越远,眼神凝重,心中暗道不好,沉声道:“不好,清军要去攻打落马坡,秦岳他们兵力不足,怕是难以抵挡,阿虎,你继续守住总堂,带领兄弟们拼死抵挡,尽可能拖延时间,消耗留下的清军兵力,我带着一部分弟子,跟上去牵制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顺利抵达落马坡,否则秦岳他们就危险了,反清大业也会受重创!”
阿虎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劝阻道:“帮主,您不能去,清军主力人马有三千,个个都是精锐,装备精良,而我们就算跟上去,也只有几百人,兵力悬殊太大,根本未必能牵制住他们,反而会陷入危险,甚至可能全军覆没,您要是出了意外,漕帮就完了,剩下的兄弟们也没了主心骨,您不能冒这个险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吴天雄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决绝,不容置疑,“落马坡是天地会的重要据点,也是反清大业的重要根基,若是被清军攻破,反清大业就会陷入绝境,江南百姓也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拖住他们,为秦岳他们争取部署防御的时间,哪怕只能拖延半日,也是好的!”说罢,他转身朝着堂下的漕帮弟子们高声喊道:“愿意跟我去牵制清军,支援落马坡的弟子,跟我走,哪怕战死,也绝不退缩,为了反清大业,为了江南百姓,拼了!”
堂下的漕帮弟子们纷纷应声,数百名弟子站了出来,他们手持长刀,眼神坚定,脸上满是悍勇,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吴天雄抱拳喊道:“愿随帮主前往,誓死牵制清军,支援落马坡,绝不退缩!”
随后,数百名弟子跟着吴天雄,朝着总堂后门走去,他们脚步匆匆,却依旧沉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朝着清军主力人马离去的方向追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面临的是数倍于己的敌人,也绝不退缩,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一步步前行,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而落马坡据点内,秦岳与陈长老正在山道旁的山坡上商议防御部署,据点的主干道上,义士们早已搬来了巨石与沙袋,堵住了道路,巨石重达千斤,沙袋堆得足有三米高,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两侧的山坡上,也安排了义士们埋伏,他们趴在草丛与岩石后,手中握着弩箭与滚石,还有些义士们拿着火油罐,罐口封得严实,只等清军到来,便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山坡上的草木茂密,正好能将义士们的身影隐藏起来,从山下望去,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只看到郁郁葱葱的草木,透着几分静谧,却暗藏杀机。
“秦将军,清军的北路军与东路军加起来有一万余人,都是清军的精锐,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再加上郑彪带来的三千人马,总兵力超过一万三,而我们只有五千义士,兵力相差悬殊太大,想要守住落马坡,难度极大啊,”陈长老沉声道,语气里满是担忧,他眉头紧锁,眼神凝重,显然是对当前的局势忧心忡忡,“而且我们的武器也比不上清军,大多是长刀、短刀与弩箭,缺少重型武器,怕是难以抵挡清军的猛攻。”
秦岳点头,目光扫过远处蜿蜒的山道,山道狭窄,两侧皆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荆棘与灌木,一旦清军进入山道,便难以展开阵型,只能一步步推进,心中有了几分底气,沉声道:“我知道兵力相差悬殊,武器也不如清军精良,可落马坡易守难攻,清军铁骑在狭窄的山道上难以施展优势,只能徒步推进,我们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层层阻击,先用滚石与弩箭打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再用火攻消耗他们的兵力,拖延他们的时间,尽可能多杀些清军,削弱他们的实力。同时,我已经派人去联络周边的天地会分舵,请求支援,最快的分舵半日就能赶到,最慢的也能在一日内抵达,只要能撑到支援到来,我们就有胜算,就算撑不到,也要拼死抵挡,绝不能让清军轻易攻破落马坡,绝不能让兄弟们的心血白费,绝不能让江南百姓失望。”
说罢,他抬手指向山道两侧的山坡,继续道:“陈长老,你带两千义士,埋伏在左侧山坡,待清军进入山道中段,也就是鹰嘴岩下方的位置,便用滚石与弩箭攻击,滚石要朝着清军的阵型中间扔,打乱他们的节奏,弩箭优先射杀清军的前锋与将领,尽可能多杀些清军,削弱他们的兵力;我带两千义士,埋伏在右侧山坡,配合左侧山坡的兄弟,夹击清军,让他们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剩下的一千义士,由李长老带领,守住据点的大门,加固大门的防御,在门前也堆上沙袋与巨石,防止清军突破山道后,直接冲进据点,伤害据点里的老弱妇孺,同时,李长老也要随时准备支援山道两侧的兄弟,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调兵。”
陈长老应声,眼神坚定地抱拳道:“秦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带领兄弟们守住左侧山坡,绝不放过一名清军,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让清军轻易通过左侧山坡,一定为据点争取足够的时间!”说罢,他转身离去,开始安排义士们埋伏,义士们纷纷隐藏在山坡上的草丛与岩石后,将弩箭上弦,滚石放在手边,火油罐摆在一旁,眼神警惕地盯着山下的山道,大气都不敢喘,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空气中的凝重气息愈发浓厚,仿佛一触即发。
秦岳站在山道旁的山坡上,望着山下的方向,手中的佩刀握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眼底的锐利藏着一丝决绝,眉骨处的旧疤在晨光中透着几分悍勇,身上的血渍尚未干涸,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反而多了几分浴血奋战的沧桑与坚毅。他知道,这场战斗,关乎天地会的生死存亡,也关乎反清复明的大业,每一位义士,都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守住落马坡,守住江南百姓的希望,守住心中那一份对自由与正义的向往。
没过多久,山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山体微微发颤,连脚下的土地都在晃动,紧接着,便是清军士兵的呐喊声,声势浩大,如雷贯耳,遮天蔽日,清军的大军朝着落马坡的方向疾驰而来,尘土飞扬,将天空都染成了土黄色,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连山间的草木都似被这气势震慑,微微晃动。
秦岳眼神一凝,握紧手中的佩刀,刀身传来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愈发坚定,沉声道:“兄弟们,清军来了,准备战斗,为了反清大业,为了江南百姓,为了我们的家人,拼死一战,绝不退缩!”
山坡上的义士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刃,眼神警惕地盯着山下的山道,眼中闪过浓烈的战意与决绝,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与愤怒,空气中的凝重气息愈发浓厚,战火,已然燎原,天地会与清军的生死搏杀,正式拉开了序幕,每一寸土地,都将浸染鲜血,每一个人,都将在乱世中,为了心中的信念,抛头颅、洒热血,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退缩,只为了心中那一份对自由与正义的向往,只为了推翻清廷的暴政,还江南百姓一个安稳的家园,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