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苇荡喋血
书名:日月争辉:天地雄心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250字 发布时间:2025-12-11

第十九章 苇荡喋血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顺着青弋江的江面缓缓铺开,将青苇水道两岸一人多高的芦苇染成深黛色。晚风掠过苇丛,沙沙声里藏着细碎的水响,裹挟着江水的腥气与草木的湿腐味,在狭窄的水道中弥漫。二十艘漕船贴着水道南岸的岩壁缓缓前行,船身被茂密的芦苇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船头挂着的半截青布灯笼,昏黄的光晕在水面上晃出细碎的涟漪,稍纵即逝,转眼便被流动的江水吞没,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船尾的舵手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者,名叫老栓,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常年劳作留下的泥垢,双手粗糙得布满老茧,指节因常年握舵盘而扭曲变形。他压低帽檐,帽檐下的双眼浑浊却锐利,紧盯着前方的水道,指尖在打磨光滑的木舵盘上轻轻转动,每一次微调都精准避开水下暗藏的礁石——那些礁石是青苇水道的“拦路虎”,尖锐的石棱曾撞毁过无数船只,老栓跑了一辈子漕运,闭着眼都能摸清它们的位置。漕帮的船夫们皆是赤着臂膀,黝黑的皮肤上布满汗珠,顺着肌肉的沟壑滑落,滴在潮湿的船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们手中的船桨插入水中时动作极轻,只溅起微弱的水花,桨叶划过水面的声响,被芦苇的沙沙声与水流声完美掩盖。这群常年在青苇水道穿梭的船夫,个个面色沉肃,呼吸都刻意放得平缓,不敢有半分懈怠,他们清楚,此刻的寂静里,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机,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秦岳站在最靠前的一艘漕船船头,玄色劲装外罩了件粗布短衫,刻意遮掩着身上的肃杀之气,腰间的佩刀用厚实的布条缠紧,避免航行中船身晃动导致兵刃碰撞出声。他身形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沾着些许尘土,眉骨处一道深褐色的旧疤从眼角延伸至鬓角,在暮色中愈发清晰,像是刻在脸上的勋章。他望着前方茫茫的苇丛,指尖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锐利藏不住一丝波澜,目光扫过之处,连摇曳的苇叶都似带着几分凝重。三日前与吴天雄敲定合作后,他并未急着返回落马坡,而是留在松江府,亲自盯着漕船装粮,逐船检查粮食的密封情况,又提前联络了青苇水道附近以打鱼为生的渔民义士,领头的是个名叫水生的年轻人,熟悉水道的每一处隐秘角落,秦岳让他们在水道沿途的三个隐秘据点接应,一旦遭遇清军水师突袭,便可及时传递消息,甚至能借助渔船的灵活性牵制清军。

 

“秦将军,前面就是‘鬼转头’弯道,水流急,暗礁多,船行至此需格外谨慎,过了这处,再行半个时辰就能到落马坡的接应点了。”漕帮的船老大凑上前来,他名叫王猛,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满是风霜,下巴上的络腮胡又粗又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秦岳的耳畔。他手中的船桨指向前方的苇丛深处,那里的芦苇长得格外茂密,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几乎遮住了半个水道,仅留下一条狭窄的航道供船只通行,晚风一吹,苇叶剧烈摇晃,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过往的船只。

 

秦岳点头,目光扫过水道两侧的苇丛,风一吹,苇叶沙沙作响,隐约能看到苇丛深处有黑影闪过,速度极快,身形挺拔,不似鸟兽的动静,他心头一紧,沉声道:“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握紧兵刃,留意两侧苇丛,清军水师熟悉江南水路,大概率会在弯道处设伏,绝不能掉以轻心。”

 

王猛应声转身,朝着船舱内喊了一声短促的暗语:“风紧,扯呼——备家伙!”舱内的漕帮弟子与天地会义士们纷纷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与弩箭,脚步轻缓地走到船舷两侧,眼神警惕地盯着船外的苇丛,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的凝重气息愈发浓厚,连水流声都似变得沉闷起来,漕船缓缓驶入“鬼转头”弯道,水流陡然湍急起来,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芦苇的沙沙声愈发密集,像是有无数人藏在里面,正悄悄逼近,每一声响动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掌心渐渐渗出冷汗。

 

就在漕船即将驶过弯道,船头刚要探出苇丛的瞬间,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暮色,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水道的寂静。紧接着,两侧的苇丛中骤然响起惊雷般的呐喊,数十艘清军战船从苇丛后冲了出来,船舷两侧站满了弓箭手,箭头对准漕船,寒光凛冽,在昏黄的天色中泛着冷意。战船船头插着清军的旗帜,蓝色的旗帜上绣着白色的“清”字,在晚风里猎猎作响,透着几分压迫感。水师统领周奎站在最前面的战船上,他身着银色铠甲,铠甲上的铜钉在暮色中闪着冷光,腰间佩着长刀,身形高瘦,脸色阴鸷,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漕船,眼神凶狠如狼,厉声喝道:“反贼休走!赵大人早有令,封锁青苇水道,截杀所有漕帮船只,今日你们插翅难飞,识相的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话音未落,清军的箭矢已如暴雨般射来,密密麻麻的箭簇掠过水面,带着呼啸的风声,钉在漕船的船板上,船的船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有些箭矢甚至穿透了船板,插进船舱内的粮食堆里,留下一个个孔洞。几名漕帮船夫来不及躲闪,被箭矢射中,惨叫着倒入水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江水,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晚风飘散开来,与江水的腥气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一名年轻的船夫名叫小石头,胸口被箭矢射中,鲜血顺着衣襟汩汩流出,他捂着伤口,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了下去,最终被江水吞没,只留下一圈圈血色的涟漪。

 

“放箭还击!”秦岳一声令下,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惨叫声。他手中的佩刀出鞘,寒光一闪,将射来的几支箭矢劈成两半,断箭落在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漕船两侧的义士们纷纷举起弩箭,朝着清军战船还击,弩箭的射程虽不及清军的弓箭,却胜在精准,每一支弩箭射出,都能精准命中清军士兵。一名清军士兵被弩箭射中肩膀,惨叫着倒在船板上,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另一名士兵被射中眉心,当场毙命,尸体直直地摔落在江水中,激起不小的水花,江面上泛起血色的涟漪。

 

周奎见状,气得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凸起,咬牙切齿地挥手喝道:“驾船冲上去!撞翻他们的漕船,活捉秦岳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斩杀反贼一人,赏银五十两,绝不食言!”

 

清军战船纷纷加速,朝着漕船撞来,船身撞击的巨响在狭窄的水道中回荡,震耳欲聋,溅起数尺高的水花,落在众人身上,冰冷刺骨。最外侧的一艘漕船被清军战船狠狠撞中船舷,船身瞬间倾斜,木板断裂的声响清晰可闻,“咔嚓”一声,船舷裂开一道数尺长的口子,江水顺着裂口涌入船舱。船舱内的粮食顺着船舷滚落水中,沉入江底,船夫们纷纷跳船逃生,却被清军的箭矢射中,倒在江水里。江面很快漂浮起不少尸体,有清军士兵,也有漕帮船夫与天地会义士,场面惨烈至极,江水被染得通红,顺着水流缓缓流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秦将军,清军战船太多,足有三十余艘,我们的漕船只有二十艘,且漕船装满粮食,行动迟缓,根本扛不住撞击,再这样下去,不仅粮食会被他们毁掉,兄弟们也会损失惨重!”王猛焦急地喊道,额头上满是冷汗,手中的舵盘被他转得飞快,试图避开清军战船的撞击,可漕船的灵活性远不及清军战船,根本难以躲闪,船身晃动得愈发剧烈,随时都有沉没的风险。

 

秦岳目光扫过周围的局势,清军战船数量是他们的三倍有余,兵力更是远超他们,且战船比漕船高大坚固,硬拼根本不是对手,继续僵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水道北岸的苇丛中有一处狭窄的岔口,岔口处的芦苇格外茂密,几乎将岔口完全遮挡,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察觉,显然是条隐秘的支流,水流虽急,却足够漕船通行,而清军的大型战船根本无法驶入。秦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沉声道:“所有漕船跟着我,转向北岸的岔口!那里芦苇密,清军战船进不去,我们能趁机脱身,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说罢,他亲自接过船舵,手臂发力,猛地转动舵盘,船头朝着北岸的岔口方向快速调转,船身与水流形成夹角,溅起大片水花。其余的漕船见状,纷纷跟着转向,船夫们拼尽全力划动船桨,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漕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朝着岔口冲去,每一步都充满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撞上暗礁,船毁人亡。

 

周奎见状,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想跑?没那么容易!传我命令,派小船带着士兵冲进岔口,追杀反贼,大船在岔口外等候,堵住他们的退路,待他们从支流驶出,再一网打尽!”

 

十余艘清军小船从战船旁驶出,每艘小船上载着五名清军士兵,手持长刀与弓箭,行动灵活,朝着岔口方向快速追来。小船很快便逼近了漕船,清军士兵们纷纷跳上漕船,与义士们展开近身厮杀。刀光剑影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中交织,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船板流淌,滴落在江水中,将水道染得愈发通红,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令人不寒而栗。一名天地会义士名叫李虎,身材高大,手持长刀,朝着一名清军士兵砍去,刀光闪过,清军士兵的头颅落地,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刚转身,身后便有一名清军士兵朝着他的后背刺来,长刀穿透胸膛的瞬间,李虎眼中满是不甘,缓缓倒了下去。

 

秦岳手持佩刀,在漕船之间来回跳跃,身姿灵活如猎豹,每一刀都直指清军士兵的要害,刀光闪过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倒下的清军士兵摔入水中,江水被搅得愈发浑浊,血色弥漫。一名清军百夫长名叫张勇,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中的长刀格外锋利,他见状,悄悄绕到秦岳背后,手中的长刀朝着秦岳的后背砍来,刀风呼啸,带着凌厉的杀意。秦岳耳尖微动,察觉到身后的危险,猛地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刀光划过,将张勇的手臂砍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船板上,张勇惨叫着倒地,捂着伤口在船板上翻滚,很快便没了气息,尸体被踢入水中,顺着水流漂远。

 

“秦将军,岔口到了!”王猛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秦岳抬头望去,岔口就在前方不远处,苇丛茂密,仅容一艘漕船勉强通过,船身需擦着苇丛才能驶入。他当即喊道:“快,漕船依次进入岔口,不可拥挤,义士们断后,挡住清军的小船,务必为漕船争取足够的时间!”

 

漕船纷纷驶入岔口,船身擦着芦苇丛前行,苇叶被船身撞得倒向两侧,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便消失在苇丛深处。留在最后的几名义士们手持长刀,站在漕船尾部,眼神坚定,与追来的清军士兵厮杀,他们明知寡不敌众,却依旧死死守住退路,没有丝毫退缩,每一次挥刀都拼尽全力。很快便有几名义士倒在清军的刀下,鲜血染红了漕船的甲板,尸体顺着船舷滑落水中,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秦岳看着倒下的义士,眼中满是怒火,胸腔中翻涌着悲痛与愤怒,手中的佩刀挥舞得愈发凌厉,朝着清军士兵冲去,刀光闪烁间,转眼间便斩杀了三名清军士兵,鲜血溅起数尺高,溅在他的脸上与身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眼底的杀意愈发浓烈。可清军士兵源源不断地冲来,义士们的人数越来越少,断后的漕船很快便被清军士兵占据,船身开始倾斜,即将沉没,再也无法阻挡清军的追击。

 

“秦将军,快走!我们挡住他们,您带着粮食回去,反清大业不能没有您!”最后一名断后义士名叫陈峰,他身材瘦削,脸上满是坚毅,朝着秦岳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几分决绝。他手中的长刀刺入一名清军士兵的胸膛,自己却被背后的清军士兵砍中后背,长刀从手中滑落,身体踉跄着倒在了船板上,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船板。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秦岳的方向,眼中满是期盼,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岳咬牙,望着倒下的陈峰,眼中满是痛惜,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他知道,不能辜负兄弟们的牺牲,必须带着粮食安全返回落马坡,这是对牺牲兄弟最好的告慰。秦岳转身,纵身一跃,跳上最后一艘驶入岔口的漕船,朝着船夫喊道:“快划,尽全力离开这里,绝不能让兄弟们的牺牲白费!”

 

船夫们拼尽全力划动船桨,手臂酸痛难忍,却依旧不敢停歇,漕船顺着岔口的水流快速前行,船身在苇丛中穿梭,很快便消失在芦苇丛深处,只留下摇曳的苇叶,仿佛从未有船只经过。追来的清军小船试图进入岔口,却被茂密的芦苇挡住,船桨根本无法划动,只能在岔口外打转,眼睁睁看着漕船远去,气得纷纷咒骂,却无能为力。

 

周奎站在岔口外的战船上,看着空荡荡的岔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手臂上传来阵阵痛感,却丝毫无法缓解他的愤怒,怒声喝道:“废物!一群废物!连几艘漕船都拦不住,还让反贼跑了,养你们有何用!传我命令,派人守住岔口的出口,日夜巡查,绝不能让反贼逃脱;另外,派人驾着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回镇江府禀报赵大人,就说天地会的漕船逃入青苇水道支流,请求大人增派兵力,务必将反贼一网打尽,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清军士兵们纷纷应声,不敢有半分懈怠,一部分人留在岔口守候,手持弓箭,警惕地盯着岔口深处,生怕反贼再次出现;一部分人驾着小船,朝着镇江府的方向疾驰而去,船桨划动的速度极快,激起大片水花,朝着远方驶去。江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漂浮的尸体、散落的粮食与兵器,以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提醒着刚刚那场惨烈的厮杀,每一处痕迹都透着悲壮与惨烈,江水缓缓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驶入支流的漕船在芦苇丛中前行了半个时辰,确认清军没有追来,周围也没有清军的踪迹,秦岳才让船夫们放慢速度,船身渐渐平稳下来。他站在船头,望着身后的方向,眼中满是沉重,眉头紧紧蹙起,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此次运粮,虽保住了大部分粮食,缓解了落马坡据点的粮草危机,却损失了五艘漕船与二十余名义士,漕帮的船夫也折损了十余人,而清军的围剿,显然不会就此停止,后续的粮草运输,只会更加艰难,每一次都可能面临生死考验。

 

“秦将军,您没事吧?身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王猛凑上前来,看着秦岳身上溅满的鲜血,手臂上还划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船板上,语气担忧地问道。

 

秦岳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血渍混合着尘土,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却更显悍勇,他沉声道:“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你尽快清点一下损失,剩下的漕船还有多少粮食,伤亡的兄弟都详细登记好,姓名、籍贯都要记清楚,回去后如实禀报总舵主,务必妥善安置伤亡兄弟的家属,不能让兄弟们寒心,他们的牺牲,我们永远不能忘记。”

 

片刻后,王猛拿着清点好的清单,回报:“秦将军,剩下十五艘漕船,每船装粮五百石,粮食约七千五百石,足够落马坡据点的义士们支撑一个月;天地会义士伤亡二十三人,其中十七人战死,六人失踪,大概率已葬身江中;漕帮船夫伤亡十三人,十人战死,三人失踪,尸体大多没能打捞回来,都沉在了青苇水道里,难以找回。”

 

秦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痛惜已被坚定取代,眼神愈发锐利,沉声道:“通知下去,加快速度前往落马坡接应点,抵达后立即将粮食卸下,妥善存放,避免受潮;船夫们辛苦了,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返回松江府,务必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吴天雄,清军已察觉漕帮与天地会合作,让他尽快做好防备,加固漕帮总堂的防御,同时,林老三那边,尽快动手清除,他是漕帮的内患,若是不除,迟早会泄露更多消息,给我们与漕帮带来灭顶之灾。”

 

王猛应声退下,朝着其他漕船传递消息,漕船再次加快速度,顺着支流朝着落马坡的方向驶去。夜色渐浓,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探出,清冷的月光洒在青弋江的江面上,泛起冷光,芦苇丛中的晚风带着江水的凉意,吹在秦岳的身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他知道,这场与清军的较量,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青苇水道的厮杀只是开始,后续的战场,只会更加凶险,清军的反扑会愈发猛烈,而他与天地会的义士们,早已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付出更多的牺牲,也要在这乱世之中,为反清复明的大业,为江南百姓的安稳,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松江府漕帮总堂的后院里,夜色深沉,月光透过芭蕉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晚风拂过,芭蕉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吴天雄正坐在听雨轩内,他身着锦袍,面容圆润,鬓角已生华发,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扳指,眼神凝重地望着窗外,脑海中思索着与天地会合作的利弊,心中满是纠结。他手中的茶碗早已凉透,茶水表面结了一层薄霜,他却丝毫没有察觉。林老三站在他面前,脸色阴沉,眼中满是不满,手中拿着一封密信,是清军守将派人送来的,他将密信拍在石桌上,语气不善地说道:“帮主,清军守将派人传来消息,天地会的漕船在青苇水道遇袭,秦岳虽然带着剩下的粮食跑了,但清军已经知道我们漕帮与天地会合作,很快就会派兵围剿总堂,到时候我们漕帮数千弟子都会遭殃,你现在该相信,与反贼合作没有好下场了吧?不如我们现在主动向清军认错,将责任都推到秦岳身上,或许还能保住漕帮的基业,不至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吴天雄抬眼看向林老三,眼神里满是阴鸷,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发出沉闷的声响,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林老三,你以为赵弘恩的人会放过你吗?你依附清廷多年,借着清廷的势力,在松江府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手上沾了不少百姓的血,百姓对你怨声载道,就算没有与天地会合作,等清军剿灭了天地会,下一个清算的就是你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清廷从来不会善待依附者,你不过是他们的棋子,用完了就会丢弃。”

 

林老三脸色一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厉声喝道:“吴天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一条道走到黑,跟着天地会谋反?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要命,我们漕帮的弟子还要命!你若是执意如此,休怪我联合其他弟子,废了你这帮主之位!”他说着,伸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凶狠地盯着吴天雄,显然是想以武力威胁。

 

“谋反又如何?清廷残暴,入主中原以来,烧杀抢掠,欺压百姓,江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反清复明是大势所趋,与其等着被清廷清算,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谋得一线生机,为漕帮弟子们寻一条出路,也为江南百姓做点实事。”吴天雄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冰冷地说道,“况且,你早就想取代我做漕帮帮主了,这些年,你勾结李嵩,吞并漕帮产业,中饱私囊,还暗中培养心腹,意图谋反,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只是一直念及同门之情,没有对你动手,今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清理你这个漕帮的内患!”

 

话音未落,阿虎带着几名心腹弟子从轩外冲了进来,阿虎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脸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凶狠如虎,手中的长刀出鞘,寒光凛冽,将林老三团团围住,只要吴天雄一声令下,便会立即动手。林老三脸色惨白,后退几步,后背抵在石桌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厉声喊道:“吴天雄,你敢动我?李知府是我的靠山,你杀了我,李知府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派兵踏平漕帮总堂,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嵩?他自身难保了。”吴天雄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抬手示意阿虎动手,沉声道:“杀了他,提着他的人头,去青苇水道见秦将军,证明漕帮与天地会合作的诚意,也让漕帮弟子们知道,勾结清廷者,只有死路一条!”

 

阿虎应声上前,长刀朝着林老三砍去,刀风呼啸,带着凌厉的杀意。林老三连忙拔刀抵挡,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交织,兵器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后院里格外清晰。轩外的漕帮弟子们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林老三的手下也冲了过来,双方很快便展开了厮杀,刀光剑影在夜色中交织,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溅落在地面上、芭蕉树上,漕帮总堂的后院,瞬间沦为一片战场,原本宁静的夜色,被厮杀声与血腥味打破。一名林老三的手下被阿虎一刀砍中大腿,惨叫着倒地,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地面的青草;漕帮的一名弟子也被林老三的人刺伤,捂着伤口,眼神坚定地继续战斗。

 

吴天雄站在轩内,看着眼前的厮杀,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凝重。他知道,今日清除林老三,是漕帮走向反清之路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往后,漕帮再也没有退路,只能与天地会并肩作战,在清军的铁蹄下,拼出一条生路,若是退缩,只会落得被清廷剿灭的下场。

 

而镇江府的清军大营内,灯火通明,赵弘恩坐在主位上,他身着黄色铠甲,面容威严,却透着几分阴狠,看着周奎传来的密报,气得浑身发抖,将密报撕得粉碎,纸屑散落一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怒火与怨毒,怒声喝道:“秦岳,吴天雄,本将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扒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传我命令,让松江府守将加快行军速度,明日一早务必围剿漕帮总堂,将漕帮弟子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同时让北路军、东路军即刻启程,朝着落马坡据点逼近,缩小包围圈,断了天地会的退路;本将要亲自率领大军,踏平落马坡,剿灭天地会,让江南的反贼知道,与清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帐外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悠长而急促,传遍整个清军大营,清军士兵们纷纷起身,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清军的铁骑踏着夜色,朝着松江府与落马坡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碎了夜色的宁静,扬起阵阵尘土,透着几分肃杀之气。江南的夜空下,刀光剑影已现,战火即将燎原,天地会与清军的生死搏杀,已然拉开了最惨烈的序幕,每一寸土地,都将浸染鲜血,每一个人,都将在乱世中挣扎求生,反清复明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却依旧有无数人,愿意为了心中的信念,抛头颅、洒热血,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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