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那位主持罗天大醮的高官已退回座位。
取而代之,走到台前的是元真道派的长老。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仅仅站在那里,一股沉凝如山、厚重如岳的无形气场便弥漫开来,让喧嚣的道场迅速安静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位堪称当今道门顶尖人物之一的身上。
“这人,什么来头?”秦垣不禁发问。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但鹤发童颜的老人。举手投足间,尽是不怒自威。
“此人是白云观大长老,道名吴云雷,道号云雷子。可以说,除了那位元真道派掌教,最有实力最有权力的,就是他了。”任羽幽介绍道。
云雷道人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尤其在参赛者聚集的区域停顿片刻,方才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大地回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四象论道,传承古礼,意在切磋砥砺,彰显正道,厘定气运。本届论道,依例而行,亦有所损益。现将赛制公之于众。”
“论道共分三阶。”
“其一,预选之试。”他袖袍微拂,道场四周顿时亮起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圆形光圈,每个光圈边缘都有灵光符文流转。“所有通过验道碑核验之年轻才俊,皆需参与。两两对决,单败淘汰,直至决出百人之数。此阶,考较的是根基、应变与最基本的斗法之能。”
台下众多年轻修士神情或紧张,或兴奋,或跃跃欲试。
这便是他们鲤鱼跃龙门的第一关。
“其二,百强争锋,亦是半决赛。”云雷道人继续道,语气无波,“预选百强,将与‘种子修士’同台竞技。种子资格,或源于名门正脉之核心传承推荐,或由本届论道裁判团共议,授予对修行界有殊勋、或公认实力卓绝之年轻修士。”
他说到这里,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掠过秦垣所在的方向,虽只一瞬,却让那片区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种子修士?”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羡慕、好奇、乃至些许不服的目光在那些已知或传闻中的种子选手身上扫过。
秦垣面色平静,对此早有预料。
孙有为在他身边低哼一声:“就该如此,以我和老秦之才,何必跟那些杂鱼浪费时间。”
云雷子的声音再次压下议论:“此外,依古制,只要能跻身决赛,皆可获得元真道派掌教亲赐丹药,以彰仁德,亦显我道门兼容并蓄之胸怀。”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之声更甚!
不少人都知道,能走到最后,夺的头筹的,只能是那几个年轻的天才妖孽。
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只要进入决赛,获得那颗丹药,就满足了。
“其三,便是决赛。”云雷子抬高了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百强争锋,最终将决出三十二位翘楚,进入决赛轮。决赛,将全面考较一位修士的‘道’与‘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决赛阶段,将设‘文武分斗’之制!”
文武分斗?许多年轻修士面露疑惑,而一些年长者或见识广博者则微微颔首,露出期待之色。
“文斗,非纸上谈兵。乃考较‘山、医、命、相、卜’五术之实战应用!或破阵寻珍,或疗伤解毒,或推演天机,或洞察幽冥!”云雷子声音铿锵,“武斗,便是诸位熟知的擂台论法,以道术神通定高下!”
“决赛之中,文武之试或将交替,或将结合。唯有道术精湛、学识渊博、应变超群者,方能脱颖而出,问鼎魁首,享无尽资源与荣耀!”
台下顿时沸腾起来。
以往论道,虽也有综合考较,但如此明确将“文武分斗”提升到决赛核心环节,尚属首次。
这对于一些偏科或只重修法的修士而言,无疑是巨大挑战,却也给了某些擅长杂学的修士一线机会。
秦垣心中一动。
文斗中的“医”……药王派,潜伏的邪修……这绝非巧合。
“预选之试,即刻开始!”云雷子不再多言,宣布道,“各擂裁判就位,参赛者依擂号入场!”
轰!
道场气氛瞬间被点燃。
数十个光圈内灵光暴涨,形成一个个半透明的防护结界。被分配到各擂的修士纷纷入场,裁判多是各派长老或德高望重的散修,也已各就各位。
秦垣、任羽幽、孙有为等人,则在镇灵司安排的专属观战区域坐下。
这里视角颇佳,可以同时观察多个擂台的比斗。
预选赛果然如预料般,水平参差不齐。
多数比斗在一二钱的范畴内进行,法术光华耀眼,但套路痕迹明显,偶有精妙招式引来喝彩,却难入秦垣等人法眼。
孙有为看得直打哈欠:“没劲,还不如看街头卖艺的胸口碎大石。”
“稍安勿躁。”任羽幽笑道,“鱼龙混杂,方能藏龙卧虎。仔细看,或许能发现些有趣的人物。”
正说着,第三号擂台上一场比斗吸引了秦垣的注意。
对战的是一名使用火部道术的青年道术,与一名驱使猖兵虚影的民间法脉修士。
民间法脉的修士修为稍弱,但与猖兵配合精妙,防御惊人,攻杀狠厉。
青年久攻不下,焦躁之下,以道术,唤出一只火鸦。
“嗯?”秦垣眉头一皱。
这火鸦道炁精纯,热浪扑面,竟然不逊于当初的任羽幽。
火鸦嘶鸣声中,民间法脉修士动作立刻变得迟缓僵硬,他本人也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显然神识受创。
青年道士趁机猛攻,眼看就要得手。
法脉的修士,却忽然身形朦胧,周身雷声大作。原来他懂雷部道术。
只见雷霆天降,火鸦消散。显然是法脉修士赢了。
而青年道术则面如死灰,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仓惶下台。
任羽幽低声道:“此人乃是净明弟子,修为不弱。居然这么快就败了。”
秦垣眼神微冷。
这一次论道,还真是卧虎藏龙。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慵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秦兄可也是觉得无趣?”
几人转头,只见张狂儒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旁边空位坐下,翘着腿,目光却落在那被驱逐的青年消失的方向,嘴角带着惯有的讥诮。
“张道友。”秦垣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