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塔落下的瞬间,我闭着眼,手还贴在掌心。血纹发烫,玉片残骸卡在手腕内侧,边缘割得皮肤生疼。我知道面具人抬起了手,金属碎片的光刺破空气,直冲我胸口而来。
我没有躲。
但那一击没有落下。
风先到了。
一股强劲的气流撞开阵中红纹,像是一道白光劈进黑暗。我听见沉闷的撞击声,有人重重落地,站在我面前。
我睁开眼。
白重背对着我,白色长袍翻飞,袖口撕裂了一角。他双掌前推,一道蛇形光柱从掌心射出,撞上符塔底部。那倒悬的塔身晃了一下,下坠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在,别怕。”他说,声音很轻,却稳。
我没有回应,只是抓紧了手腕上的玉片。它还在震,微弱但持续。刚才那一撞,不是巧合。他是感知到我灵脉波动异常才来的。契约没断,他还记得我的命在哪。
七名面具人同时停顿。
他们原本齐声吟唱的歌谣戛然而止。三十六个红纹节点上的光点开始闪烁,像是被干扰的信号。其中一个面具人猛地转向白重,抬起手,金属碎片对准他后背。
我没喊。
我知道他会察觉。
白重侧身一闪,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他没有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站到我身边。我们背靠背,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很真实。
“你记下的节点在哪?”他问,语气像平时训练时一样冷静。
我抬手指向左前方第三根断裂纹的位置。“玉片震荡时,那里红光闪了一下,节奏和其他不一样。”
他点头,右手迅速结印,掌心凝聚出一团白光。光团旋转着飞出,直击我指的位置。轰的一声,红纹炸开,三处节点熄灭,连魂线剧烈抖动,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一个面具人踉跄后退,跪倒在地。
其余六人立刻调整站位,重新连接断开的线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很快,歌谣再次响起,但这次节奏变了,更快,更急。
我耳边又响起了幻象。
八岁的我站在火场里,头发被风吹乱,眼睛通红地看着我。“你说你要活下去,可你现在还是被困住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我没有反驳。
我只是低声说:“你说得对,我继承了你的罪……但我选择背负它前行。”
话音落下,掌心血纹突然亮了一下。那光不强,但足够让我看清眼前的现实。火场消失了,小女孩也不见了。我站在阵法中央,周围是燃烧的红纹,头顶是缓缓旋转的符塔。
白重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有认可。
他知道我没再否认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破局开始。
歌谣声越来越刺耳,像是直接钻进脑子。我咬住嘴唇,不让声音侵入太深。白重抬手,在我们周围布下一层薄光。灵威护罩撑开了,但我知道撑不了太久。刚才那一击耗了他不少力气。
“他们要强行剥离我的灵根。”我说,“用子时断脉标记。”
“我知道。”他说,“你准备跳吗?”
我点头。“左三步,跳过断裂纹,然后你向上冲,我断后。”
“好。”
我们没有再多说。
因为下一秒,五名面具人同时抬手,掌心金属碎片光芒暴涨。七道光束汇成一线,直刺我胸口。那是切断灵脉的招式,一旦命中,我就会变成空壳,成为新阵眼的容器。
白重动了。
他一步跨到我前面,右臂抬起,直接迎上那道光束。皮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溅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他没退,也没叫,只是咬紧牙关撑着。
“我的命比你硬,伤不死。”他说。
我喉咙发紧。
但我没有停下。我抓住这空隙,左脚迈出,踩上断裂纹之间的空白地带。一步、两步、三步。地面滚烫,鞋底几乎要烧穿。我跃起,跳过最后一道红纹。
白重在同一时间腾空而起,左手抓住上方一根断裂的连魂线,借力往上拉。他把我拽上去,两人一同落在阵法西北角的一块石台上。
安全区。
暂时。
我们蹲下喘气。我低头看他的手臂,伤口很深,血不断往外涌。我撕下袖口布条,想给他包扎。
他摇头。“别浪费力气。他们马上会再来。”
我抬头看。
剩下的五名面具人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他们低着头,像是在重新计算阵型。歌谣停了,但红纹还在亮,节点之间开始重新连接,速度比之前更快。
我知道他们在调整。
这一轮攻击失败,他们会换方式。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你说呢?我陪你走到现在,会在这时候倒下?”
我没有笑,但心里松了一点。
他还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刚才那一跳,是你想出来的?”他问。
“嗯。”我说,“断裂纹之间有半秒延迟,他们来不及补上。只要抓准时机,就能跳出去。”
“不错。”他说,“以前你只会等我救你。”
“现在我不想等了。”我说,“我想和你一起打。”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保护,而是真正把我当成了并肩的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七个人的脚步,是更多。
我皱眉。“不对,不止他们。”
白重也听到了。“有人在外面靠近。”
我忽然想起什么。“陈姓男子的弟弟是第七个失踪者……其他人呢?三个月,七个人失踪,监控拍到他们走进医院后消失。”
“他们不是死在这里。”白重说,“是被带走了。”
“所以这些人不是全部。”我说,“他们是执行者,不是受害者。”
“但他们的执念是真的。”白重说,“他们相信仪式能带来解脱。”
我沉默。
我知道这种感觉。我也曾以为,只要完成某个仪式,父亲的错就能被抹去,奶奶就不会哭,我不用再逃。
但现在我知道,没人能替我走这条路。
我必须自己走完。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白重看着我,手臂还在流血,但他坐得笔直。“等他们再攻一次,我们就反击。这一次,我要毁掉主控节点。”
“你知道在哪?”
“你刚才指的位置,是第一个。”他说,“但还有第二个,在你背后。”
我回头。
石台后方有一块凸起的水泥墩,表面刻着模糊的符号。我走近看,发现是反向镇魂阵的变体,和我在暗室供桌下看到的那个一样。
“他们用这个控制连魂线。”我说。
“对。”白重站起来,“你掩护我,我去拆它。”
“不行。”我说,“你受伤了,反应会慢。”
“那你去。”他说,“我替你挡住攻击。”
我摇头。“我们一起上。你从左边引开注意力,我从右边绕过去,同时动手。”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笑了。“行。听你的。”
我们站起身,面对阵法中心。
五名面具人已经完成重组。红纹重新点亮,连魂线开始震动。歌谣再次响起,但这次不再是守墓人的调子,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咒语。
我知道,最后一轮开始了。
白重握住我的手,很短的一瞬,然后松开。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好了。”
我们同时动了。
他往左冲,我往右绕。五道光束立刻追着他而去。他挥袖打出三枚符钉,炸开两个节点,逼退两名面具人。
我趁机扑向水泥墩,掌心血纹对准阵眼核心。它开始共鸣,发出微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破空声。
我回头,看见一道黑光直冲我后心。
白重大喊:“苏婉!”
我来不及躲。
只能伸手去挡。
手掌刚抬起,那道光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