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庙堂谋算两国联兵,以巧破力决胜千里(终二)
立花道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沉吟半晌之后,他眸中忽地闪过一道凶光,随即深吸口气愤然转回身,脸上挂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对着周围那群校官,毅然决然地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如今前有强敌后无退路,我部孤军深入已陷死地,若想逃出生天,唯有击溃当面之敌,方能从容退军,去谷内争那一线生机”。说到此处,立花道雪顿了顿,挑眉环视左右一圈,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诸位,我意已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你们可愿陪我一同冲阵否”。
周围一众将校齐齐行了个军礼,异口同声地吼道,“愿为将军效死”。“好,传令下去,将所有马队集合起来充作全军矛头,由我亲自指挥冲阵”,立花道雪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将军,指挥马队冲阵之事,还请由末将代劳”,那位满脸横肉的校官,上前一步主动请命道。“宗茂君,似这般以寡敌众陷阵决死之事,你只怕还不够资格”,立花道雪望着那校官,眸中带着一丝欣慰,却是神色坦然地说道,“传令全军,两刻钟后发动总攻,我将旗所指之处,便是咱们的生路”。
谷内的雨势渐渐停歇,原本遮天蔽日硕大无朋的墨云,此刻已不足原先十分之一大小,这片云缓缓从谷内飘至谷口处,恰好笼罩在立花道雪所部头顶之上。两刻钟之后,平地忽地卷起阵阵狂风,而丰之国的军阵,恰好位于下风口处,那面绣有“立花”二字的黑色将旗,在呼啸而过的风中猎猎作响。约莫两刻钟后,只见那立花道雪头戴鬼面兜鍪,身穿黑糸威胴丸具足,外罩猩红阵羽织,手持一杆上镰十文字枪,坐下一匹雪白战马,身后是三百余骑组成的锋矢阵,位于大军正中最前沿,而立花道雪所在之处,便是整支马队的矛头。
立花道雪单手倒提长枪,双腿轻点马腹,一马当先跃阵而出,他身后的骑兵,也是紧跟其后如影随形,一时间连串马蹄声恍若闷雷,卷起阵阵烟尘。三百骑组成一个硕大的箭头,瞄准傲来国军阵正中,疾速袭杀而去。与此同时,那一万步卒也是闻风而动,追随着立花道雪的那面将旗,义无反顾地朝着对面敌军,狠狠压了过去。
面对立花道雪发动的决死冲锋,岛津义虹这边,则是显得从从容容游刃有余,阵前那排八牛弩,并未理会飞驰而来的骑兵,而是选择了速度缓慢,且阵型更为密集的步兵方阵,作为打击目标。只见数十支常人大腿粗细的弩箭,伴着阵阵令人心悸的尖啸声,宛如白虹贯日一般,狠狠射进军阵之中。这些弩箭挟千钧之势贯空而至,前排甲士慌忙举盾抵挡,首当其冲者,竟被连人带盾轰穿,铁甲血糜如纸屑纷飞。弩矢余势未衰,横冲直撞继续射透,第二列、第三列兵卒,直到最后插入土中犹能犁地三尺。
丰之国步兵方阵中,瞬间多了数十道猩红沟壑,残肢碎肉遍布期间,更有伤者哀嚎宛如鬼泣。似这等凶狠的大杀器,可于三百步外造成杀伤,任何盾牌与铁甲在它面前,都仿佛纸糊一般。该说不说,这八牛弩在针对,密集排列的步卒军阵时,杀伤力最为惊人,往往一弩射过去,便能如串糖葫芦般,轻易带走数条人命,寻常军队若是挨上几轮齐射,就算没有当场溃败,也难免会军心动摇自乱阵脚。
经过八牛弩的几轮齐射,丰之国的军阵已是千疮百孔,近万步卒顶着巨大的伤亡,硬着头皮强咬牙关,凭着心底最后一丝血勇,追逐着立花道雪的那面将旗,踏着同僚的尸骨,前赴后继冒死冲锋。八牛弩的齐射尚未停歇,继而又有铺天盖地的箭雨,自上而下洒入阵中,搅荡起阵阵血色涟漪。立花道雪一手挥舞长枪拨打流矢,一手扬鞭抽打座下战马,他已将马速提到极致,眼瞅着距前方傲来国军阵,已不足百步。
此时,忽有一枚三寸长的银色飞针,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出现在立花道雪身侧。那飞针仿佛长了眼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一道诡异弧线,“倏”的一声狠狠扎入,立花道雪胯下战马耳中,紧接着又从另一只耳中飞射而出。那战马悲鸣一声,借着惯性朝前冲了数仗,方才一头栽倒在地,将自己的主人狠狠压在身下。
与此同时,空中猛地刮过一道劲风,直奔将旗而去,那呼啸而过的风压仿佛化身利刃般,将碗口粗细的旗杆,硬生生地斩为两截。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那面黑色的将旗,在空中宛如破布似的,胡乱飘了几飘,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主将坠马、将旗落地,支撑着那些步卒冒死向前的,最后一丝希望,终是彻底破灭,大军虽还能勉强维持住阵型徐徐推进,但那口气若是泄了,这人心也就散了。
为防踩踏主将,后续骑兵纷纷减速避让,离得近的十余名亲兵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滚鞍下马前去施救,马队的冲锋阵型瞬间乱作一团。亲兵们七手八脚地将马尸挪开,却见立花道雪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团血污,早已是不省人事气若游丝鸟了。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岛津义虹抓住战机,立刻下令全军出击,只听得远处鼓角之声响成一片,傲来国的两万步卒,以排山倒海之势,踩着鼓点大步向前,直如黑云压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