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溯源
书名:残响猎手 作者:云韵 本章字数:4714字 发布时间:2025-12-11

陈砺冲过去的瞬间,工装男人动了。


不是逃跑——他猛地一拉手中的绳索。滑轮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绳子骤然收紧,张雯的身体被向上拽起一米多高,她发出一声被勒断的尖叫。


“停下!”陈砺在二十米外拔枪瞄准,“警察!放开她!”


雨幕模糊了视线。手电光在男人身上晃动,陈砺看见他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里,嘴角似乎又勾起那个平静的微笑。


然后男人松开了手。


不是放开绳索——他把整捆绳子扔了出去。绳索穿过滑轮,失去牵引的张雯开始下坠,但只坠落了半米就猛然停住,脖子被绳圈勒紧,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抽搐。


“该死!”陈砺改变方向,冲向铁杆。沈不言比他更快,年轻人像一只猎豹般掠过泥泞地面,扑向那捆被扔在地上的绳子。


就在沈不言的手指即将触到绳子的瞬间——


工装男人抬起脚,狠狠踩在绳子上。与此同时,他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把裁布剪刀,和残影里那把一模一样。刀锋在雨中泛着冷光。


“退后。”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不然我剪断绳子。”


沈不言僵在原地。陈砺也停下脚步,枪口对准男人的胸口。


“赵建国。”陈砺喊出这个名字,是试探,也是赌博。


男人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帽檐微微抬起,陈砺终于看清了他的一部分脸——消瘦,颧骨突出,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但眼神苍老得像七十岁。


“你们……知道我?”男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意外,但很快被某种狂热取代,“也好。见证者需要知道他们在见证什么。”


“放她下来。”陈砺慢慢靠近,枪口始终对准目标,“我们可以谈。”


“谈什么?”赵建国笑了,笑声干涩,“谈我父亲?谈他教我的事?还是谈……那些女孩?”


他的手握紧了剪刀,刃口贴在绳子上。雨水顺着刀锋滑落。


沈不言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赵师傅,你父亲赵德厚,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赵建国。他整个人僵住了,踩绳子的脚微微松开。


“你说什么?”


“你父亲在南山养老院。”沈不言继续说,眼睛盯着赵建国的脸,“他今年七十八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但他还记得一些事——记得殡仪馆,记得尸体,记得……‘供养’。”


赵建国的呼吸变得粗重。剪刀在颤抖。


“谁告诉你的?”他嘶声问。


“他告诉我的。”沈不言指了指悬在半空的张雯,“还有周小梅,王丽华,李秀娟……她们都在说话。她们说,你父亲在你七岁那年,带你去看了第一次‘仪式’。”


“闭嘴!”赵建国突然暴怒,剪刀扬起,“你懂什么?!那是艺术!是永恒的——”


枪响了。


陈砺开枪了。不是打人——子弹击中了赵建国脚边的地面,泥水溅起半米高。


趁着赵建国本能后退的瞬间,沈不言扑了上去。不是抢剪刀,而是抓住那捆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拉。


滑轮转动,张雯的身体下降了一截,绳圈稍微松了些。她开始剧烈咳嗽,脸色从青紫转为暗红。


赵建国反应过来,剪刀挥向沈不言的脖颈。


陈砺第二枪打中了他的右肩。


工装布料绽开,血花溅出。赵建国闷哼一声,剪刀脱手飞出,落在泥水里。但他没有倒下,反而像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着撞向沈不言。


两人滚倒在地,在泥泞中扭打。赵建国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沈不言被他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抓着绳子不放。


陈砺冲过来,枪托砸向赵建国的后脑。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赵建国终于软倒,趴在沈不言身上不动了。


“快!”陈砺把昏迷的赵建国拖开,帮沈不言一起拉绳子。


张雯缓缓下降,终于双脚触地。她瘫软在地上,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


陈砺迅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同时用对讲机呼叫支援——虽然这趟是私自行动,但人命关天,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不言跪在泥水里,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陈砺问。


沈不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是外伤……是反噬。强行打断残响连接,又被活人的恶意冲击……”他话没说完,突然弯腰呕吐起来。


吐出的不是食物,是暗红色的、带着血丝的黏液。


陈砺心头一紧,但这时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三辆警车冲破雨幕驶入晾晒场,刺眼的警灯把整个区域照得一片血红。


王副局长从第一辆车上下来,脸色铁青。他看到现场的景象——被吊的女人、昏迷的凶手、呕吐的沈不言——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陈砺!”王局走过来,声音压抑着怒火,“我需要一个解释。现在。”


---


两小时后,市局审讯室。


赵建国被铐在审讯椅上,右肩的枪伤已经做了简单包扎。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木雕。


单向玻璃后面,陈砺、沈不言、王副局长站在一起。医生刚刚给沈不言检查过,结论是“过度疲劳和精神压力导致的应激反应”,开了些镇定剂,但沈不言没吃。


“他说了什么?”王局问负责审讯的老刑警。


“一个字都不说。”老刑警摇头,“从醒来到现在,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过……”他顿了顿,“他一直在哼歌。”


“什么歌?”


“《东方红》。”


陈砺和沈不言对视一眼。


“我需要审他。”陈砺说。


王局沉默了几秒钟,点头:“给你二十分钟。沈顾问可以旁观,但不能说话。”


两人走进审讯室。赵建国抬起头,看到沈不言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陈砺在对面坐下,打开录音设备。


“赵建国,1989年从纺织厂离职后,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答。赵建国只是盯着沈不言,像在研究什么稀有动物。


“你父亲赵德厚,曾经是市殡仪馆的入殓师。”陈砺继续说,“1985年到1995年间,殡仪馆有七具年轻女尸的死亡证明有问题——都是非正常死亡,但死因被模糊处理。其中一具就是王丽华。”


赵建国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父亲负责给这些尸体化妆、入殓。”陈砺的声音很平,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根据记录,他在每具尸体入殓前,都会单独在停尸间待半小时。有人看见他……从尸体上取走了东西。”


“取走什么?”赵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头发、指甲、血液样本。”陈砺盯着他,“还有,在1988年周小梅的尸体上——你父亲取走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赵建国的呼吸变重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铐住的手腕。青黑色的胎记从袖口露出来,在审讯室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不是胎记。”沈不言突然开口,违反了王局的规定。


陈砺看向他,但沈不言继续说了下去:“是你父亲用尸油和特殊颜料纹上去的。在你七岁那年,他带你看了第一个‘祭品’,然后用她的血混合其他东西,在你手腕上纹了这个图案。”


赵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怎么知道?!”


“因为图案在‘说话’。”沈不言站起来,走到审讯桌边。他没有看赵建国,而是看着那块胎记,“它在重复一些片段……停尸间、蜡烛、你父亲的低语、还有一句咒文……”


沈不言闭上眼睛,嘴唇翕动,念出一串古怪的音节:


“血为引,骨为媒,七魄铸门,三魂为匙。”


赵建国像是被电击了,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铐哗啦作响。他的表情扭曲,混杂着恐惧、狂热和某种病态的虔诚。


“你……你是‘门’?”他盯着沈不言,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还是‘匙’?”


“什么意思?”陈砺立刻问。


但赵建国不回答了。他又低下头,恢复到那种木雕状态,只是身体在轻微颤抖。


审讯陷入僵局。


陈砺的手机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


“陈哥,赵建国家搜查结果:发现一个地下室,里面有祭坛。拍了照片,发给你。”


他点开图片。


昏暗的地下室,水泥砌的台子上摆着七个陶罐,每个罐子上贴着小标签。照片放大后,能看清标签上的字:


1985 - 王丽华 - 发

1988- 周小梅 - 指

1994- (模糊) - 齿

1996- (模糊) - 皮

1998- (模糊) - 甲

2002- (模糊) - 衣

2009- (模糊) - 血


最后还有一个空罐子,标签上写着:2023 - ? - ?


陈砺把手机屏幕转向赵建国。


“解释一下。”


赵建国瞥了一眼照片,嘴角又浮现那个诡异的微笑:“不够完整……还差三个……”


“差哪三个?”


“嫉妒、贪婪、懒惰。”赵建国喃喃自语,“父亲说……要凑齐七宗罪……才能打开门……”


“打开什么门?”


赵建国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又开始哼《东方红》。


陈砺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他示意沈不言一起离开审讯室。


走廊里,王局正等着他们。


“地下室的祭坛,已经派人查封了。”王局的表情很严肃,“七个罐子里的东西……法医初步判断都是人体组织。赵建国涉嫌连环杀人,至少七起。”


“不止七起。”沈不言突然说。


王局看向他。


“罐子上的标签,从1985年到2009年,跨度二十四年。”沈不言的声音很轻,“但标签的笔迹……是同一个人的。而且墨迹新旧程度基本一致。”


陈砺明白了:“意思是,这些标签是最近才贴上去的?赵建国在整理他的‘收藏’?”


“或者……”沈不言顿了顿,“有人在帮他整理。一个更了解整个计划的人。”


王局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脸色越来越难看。挂断后,他看向陈砺:


“赵德厚在养老院失踪了。”


“什么?!”


“就在两小时前,护工查房时发现人不见了。窗户开着,床上有挣扎痕迹。”王局揉了揉太阳穴,“养老院的监控……全坏了。不是停电,是被人为破坏的。”


陈砺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想起残影里赵建国说的那句话:


“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凑齐七个。”


如果赵建国是执行者,那赵德厚是什么?


策划者?


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需要去殡仪馆。”沈不言突然说。


“为什么?”


“赵德厚工作过的地方,如果他要藏身,或者继续完成什么仪式……”沈不言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王局沉默片刻,点头:“我会安排人——”


“不。”陈砺打断他,“人太多会打草惊蛇。就我和沈不言去。如果赵德厚真的在那里,我们需要……用特别的方式和他交流。”


他说“特别的方式”时,看了沈不言一眼。


年轻人点头,手腕上的铜钱串轻轻作响。


---


深夜十一点,市殡仪馆旧馆。


这里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的,十年前新馆落成就基本废弃了,只用来存放一些无主骨灰和旧档案。建筑是苏式风格,三层楼,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在黑夜里像一张巨大的网。


陈砺和沈不言从侧门潜入——门锁被撬过,痕迹很新。


楼内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还有一种……陈砺说不出来的甜腻感,像腐烂的水果。


“在下面。”沈不言低声说,指向楼梯间,“地下室。”


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越往下走,温度越低。陈砺打开手电,光束照亮了地下室走廊——两侧是一扇扇铁门,门牌上写着:停尸间1、停尸间2、化妆间、骨灰存放室……


走廊尽头那扇门,门牌上什么也没写。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烛光。


陈砺拔出手枪,示意沈不言跟在后面。他轻轻推开门。


房间不大,约莫二十平米。正中央摆着一张不锈钢停尸台,台上铺着白布。


台上躺着一个人。


穿着殡仪馆的深蓝色工作服,白发稀疏,脸上布满老年斑。眼睛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赵德厚。


他已经死了。


而在停尸台周围,地面上用暗红色的液体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


一个巨大的手掌。


手掌的掌心位置,画着一只眼睛。


眼睛的瞳孔里,是一个倒三角形。


和在305室墙上看到的符号,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符号的每个线条都在微微发光。


发出暗红色的、像血一样的光。


沈不言突然抓住陈砺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快走!”他的声音在颤抖,“这不是现场——这是邀请函!”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烛火同时熄灭。


黑暗吞噬一切。


在绝对的黑暗中,陈砺听见了一个声音。


苍老、沙哑、带着痰音的笑声。


从房间的四个角落同时传来。


然后是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回音:


“来……”


---


本章结尾钩子:


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照亮房间。


停尸台上,赵德厚的尸体不见了。


白布上留着一滩暗红色的液体,还在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一个箭头,指向房间另一侧——


那里有一扇小门,陈砺之前没注意到。


门开着,里面是向下的楼梯。


更深的黑暗。


而在地面上,血箭头的旁边,用同样的液体写着一行小字:


“第三个扣子已缝好。

第四个……正在准备。

猎手,你找到胎记的主人了吗?

还是说……你也是图案的一部分?”


沈不言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血,凑到眼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陈警官,”他的声音嘶哑,“这不是赵德厚的血。”


“那是谁的?”


沈不言抬起头,脸色惨白:


“是你我的血型混合。有人在用我们的血,画这些符号。”


窗外,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


午夜十二点。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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