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主控中心，死一般的寂静被刺耳的警报声撕裂。
代表姜流生命信号和意识连接的指示灯，由稳定的绿色骤然转为刺目的红色，随后彻底熄灭，断联日志上冰冷地标注着“主动切断/未知干扰”。
“怎么回事？！”
赵承业董事长猛地从指挥席上站起，脸色瞬间煞白，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
巨大的恐慌扼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李健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担忧的焦点与众人截然不同。
显然他担心的不是姜流的生死，而是那个被他精心操控的棋子——卡尔！
一旦卡尔在任务中再次失控，甚至被姜流反制或捕获，他李健的名字必将被推至风口浪尖，他筹谋已久的疯狂计划的最终步，也将彻底暴露并付诸东流！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与众人一样的“焦灼”，目光死死盯住屏幕。
“姜浪！立刻联系在系统安全区待命的赵阿乐和伊莲娜！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启动紧急协议，强行突破至姜流最后信号消失的坐标！快！”
赵承业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颤抖不已。
姜浪的反应更快，指令几乎在赵承业开口的同时已经发出。
身处系统安全区的赵阿乐和伊莲娜接到命令，看清坐标位置和任务内容时，两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来不及细想！
二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启动了紧急传送，身影在光芒中模糊消失，直奔那片禁忌之地。
……封渊边缘，姜流正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他一边要竭尽全力对卡尔维持着强大的意识共振输出，如同驾驭一头狂暴的野兽，死死压制住卡尔那充满毁灭欲的混乱意识。
另一边，他又必须分出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共振频率，像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刀，试图修复卡尔意识深处那些被恶意篡改和扭曲的区域，同时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这是一场意志力与精神力的极限消耗战。
姜流的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青筋暴起，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意识在过度透支下，合得他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然而，随着卡尔的本体意识在修复中一点点苏醒，其身为前顶尖拯救者的强大意志力也开始本能地抵抗外部的“控制”。
姜流感到自己对卡尔意识的钳制力，正在不可逆转地逐步减弱。
更可怕的是，在意识修复产生的剧烈痛苦和混乱中，卡尔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无意识地、一步步地挪向瘫坐在地的姜流，眼中时而空洞，时而闪过疯狂的杀意。
“卡尔……前辈……你等等……相信我……” 姜流颤抖着，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的意识……被操控了……我正在……帮你修复……坚持住……”
卡尔脸上的表情如同破碎的面具，各种情绪疯狂交替闪现。
极度的痛苦、记忆混乱带来的扭曲、意识到被操控的愤怒，以及残存的杀意。
他嘴角剧烈地抽搐着，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地对着姜流低吼：“滚开……别……别想再控制我……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姜流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卡尔正处在意识修复中最危险、最矛盾的“人格对立”阶段。
旧有的人格枷锁与新生的自我意识激烈搏杀。
然而，他自己的意识在卡尔越来越强的反噬下，已如风中残烛，视线开始模糊，共振的稳定性急剧下降。
“不行……必须……冲破那个‘后门’ ！”
姜流把心一横，集中起最后残存的所有意识力量，全力精准地刺向卡尔意识频谱中那个最黑暗、最不协调的人为干预区域！
他试图引动卡尔本身意识海洋的原始波动，去冲击、洗刷那片被植入的黑暗。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精神海啸在两人意识中同时炸开！
姜流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一柄巨锤砸中，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失去了姜流持续意识压制的那一刹那，卡尔那被痛苦和混乱淹没的本能，驱使着他一直紧握能量枪的手指，终于扣下了扳机！
“砰！” 一道刺眼的能量光束射出，精准地轰击在毫无防备的姜流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和难以忍受的灼烧感瞬间席卷全身，姜流像是一个被扔出的破旧麻袋，整个人被狠狠地抛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封渊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悬崖边缘。
同时他感到身下的岩石在松动，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滑落。
“不……不！！！” 卡尔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跪倒在地。
植入的黑暗意识正在姜流最后的冲击下土崩瓦解，本性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巨大的记忆碎片和人格分裂感让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在意识清明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正在滑向深渊的姜流，眼中闪过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姜流，将他拉回。
但，太迟了。
姜流的身体，已然彻底滑出了悬崖边缘，坠向那令人绝望的黑暗漩涡。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伴随着强烈的空间波动，闪现而至！
正是强行传送抵达的赵阿乐和伊莲娜！
赵阿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往封渊深处跌落的姜流，以及跪在一旁、状若疯狂的卡尔。
怒火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怒吼一声：“卡尔！我宰了你！”
瞬间召唤出自身的攻击性武器，一道炽烈的能量冲击波毫不留情地轰向卡尔！
“住手！”
伊莲娜的惊呼声响起！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卡尔那张痛苦而熟悉的面孔时，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
多年的情感与眼前的惨剧交织，让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晃动身形，瞬间闪到卡尔面前，撑开了最强的防御护盾！
“轰！” 赵阿乐的大怒一击被护盾挡下，能量激荡。
而此刻，卡尔终于彻底摆脱了意识的桎梏，本性回归。
他看清了眼前的伊莲娜，看到了滑落深渊的姜流，无边的悔恨与自责淹没了他。
意识刚刚恢复的他，言语不清，嘴唇颤抖着，望向伊莲娜那双含泪的、充满质问和痛苦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不……不是我……对不……起……我……去带他回来！！”
话音未落，卡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用尽刚刚恢复的所有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赵阿乐和伊莲娜惊骇的目光中，义无反顾地朝着姜流消失的那个庞大、幽暗的封渊漩涡，奋力一跃！
“你站住——！” 伊莲娜的尖叫划破天际。
眼前的一幕，与她记忆中挚友苏亦雪当年坠入封渊的景象残酷地重叠在一起，那种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噬。
她双眼通红，泪水奔涌而出，身体一软，跪倒在地，看着空荡荡的悬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赵阿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充满了懊恼与绝望。
伊莲娜强忍着巨大的悲恸，目光扫过地上姜流遗落的那个拆除设备，其指示灯仍在固执地闪烁着，标志着任务 “成功”。
她颤抖着，接通了与基地的紧急通讯频道，用尽最后一丝职业素养，以尽可能平静却难掩颤抖的声音汇报道：
“基地！……这里是伊莲娜……任务……目标共振设备已确认锁定……任务成功……但是……拯救者姜流……遭遇攻击……意识遭受重创……迷失……已陷落于封渊之中……攻击者是……卡尔重复，攻击者是卡尔！”
汇报完毕，通讯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伊莲娜瘫坐在封渊边缘，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失声痛哭。
悬崖之下，只有那片永恒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在无声地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