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林代煜脸上的阴影拉得更长,他粗壮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封刚刚送达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蜡封和尘土的焦灼气息,信使“秃鹫”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里,但他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密室之中。
姚明辉站在一旁,手中轻摇着羽扇,看似镇定自若,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林代煜同样炽热的精光。
他从林代煜手中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凑到烛火下,纸上是他们熟悉的孟族文字,笔迹潦草而急促,每一个扭曲的字符都像在诉说着书写者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他说什么?”林代煜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姚明辉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逐字逐句地低声念出:“秃鹫已叛,许以高官厚禄,此后所传军情,皆为诱敌之计,望将军早做提防。”
话音落下,密室内的死寂被林代煜一声压抑不住的狂笑打破。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好一个‘策反’!”他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剧烈一跳,“他以为自己是谁?猎人?可笑!他不过是掉进了我们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还自以为得计的蠢货!”
姚明辉脸上的笑意更深,眼中满是智珠在握的傲慢。
“将军说得没错。”他将信纸轻轻放下,语气笃定中透着对对手的极度轻蔑,“如今内外交困,兴州粮草不济,军心浮动,他正焦头烂额,哪有心力去甄别一个细作的真伪?更何况,‘秃鹫’是我们布下最深的一颗棋子,他传递的假消息,每一条都经过我们反复推敲,虚实参半,足以以假乱真。只会以为自己掌控了我们的动向,然后一步步,踩进我们为他挖好的坟墓里。”
二人相视而笑,胜利的狂喜在胸中剧烈燃烧。
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的天平已经彻底向他们倾斜。
,那个被誉为大周不败战神的年轻将领,在他们精妙的双面间谍计谋面前,不过是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稚童。
这场心理与智谋的博弈,他们已经赢了。
然而,就在他们举杯预祝胜利的前一刻,那张被随手丢在桌案上的信纸,恰好被窗外透进的一缕微光照到。
光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掠过纸张背面,奇迹般地,在那粗糙的纸面上,一些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痕迹,泛起了幽微的、几乎不可见的异样光泽。
那并非孟族文字的墨迹渗透,而是一种用特制药水复写其上的全新内容。
那些痕迹在黑暗中隐形,唯有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下才会短暂现身。
它无声地记录着另一份截然相反的情报,一份关于林代煜与姚明辉真实兵力部署、粮草路线以及下一步进攻计划的,致命的真相。
这封信,从一开始就承载着双重使命。
它正面那看似惊慌失措的孟族文字,是写给林代煜和姚明辉的“定心丸”,而它背面无形的秘密,才是“秃鹫”真正要送往的目的地。
千里之外,兴州城外的中军大帐内,灯火彻夜未熄。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沙盘之前,目光深邃如渊。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整座营地都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前的沉静。
真正的猎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正静静等待着猎物因自满而彻底暴露的那个瞬间。
而此刻,兴州城内的气氛也与往日截然不同。
夜禁的时间被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寻常百姓被早早催促着回了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城中主干道两侧,巡逻兵士的数量凭空多了一倍,他们手持长戟,面容肃杀,森严的目光扫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仿佛在迎接一位足以搅动整个兴州风云的贵客,又或是在防备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巨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