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肉疼的张升，笑着说道：“本就是帮我做事，徐掌柜何须言谢。我就在驿馆等候消息，如果查出了眉目，还望立即告知。”
徐富达道：“这是一定，两日内，小人定会给出答复！”
回到驿馆后，朱高炽问道：“内兄，事情办的如何了？”
张升道：“殿下放心，徐掌柜说了，无论查账的结果如何，两日内定有答复。”
尽管张升等人知晓，此番查账，所需人手众多，工作量巨大，很难在开始的时候便凑巧查出问题，然而心中，还是不免存了分指望，可惜的是，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见燕王府众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朱高炽安慰道：“无妨，左右还有一日，相信定会有好消息传来，咱们先行用饭吧，先前听驿丞说，今晚准备了水盆羊肉和葫芦鸡，皆是西安府的名吃。”
张升闻言，只觉哭笑不得，正要答话时，今日负责卫戍的柳生便疾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殿下，金陵徐的掌柜徐富达求见。”
朱高炽忙道：“快快有请！”
过不多时，徐富达便带着两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步入房中，行礼道：“见过燕世子殿下！”
朱高炽道：“不必多礼，徐掌柜可是查出了什么？”
徐富达叹了口气，道：“我等未能查出问题，但着实遇到了一桩蹊跷之事，特来禀明殿下。”
随即转头吩咐道：“李茂友，你来对殿下说吧。”
那叫李茂友的人上前一步，说道：“启禀殿下，小人和王谦，今日奉命清查城南仁和馆与杏林堂的账目，未时前后，我俩便已将仁和馆的账簿清查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就随意用了些饭食，赶往了杏林堂，可到了那时，才发现杏林堂已成了一片焦土。”
朱高炽问道：“一片焦土？莫非那里走了水？”
李茂友点了点头，道：“正是，听附近的邻居说，昨夜不知为何，那里突发大火，由于救援不及，掌柜以及三名伙计，全部遇难，不仅杏林堂的房子尽数烧毁，还牵连到了左右的邻居。”
朱高炽道：“这也太过蹊跷了。”
张升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下官所料不错，杏林堂的大火，应该与那里的账簿有关。”
朱高炽恍然道：“内兄的意思是，幕后凶手知道我们要查账，生怕自己暴露，所以就抢先一步杀人灭口，湮灭证据？”
张升颔首道：“不错。”
朱高炽皱眉道：“只是杏林堂已烧成了断壁残垣，咱们唯一能用来为二伯母翻案的账簿，想必也不复存在。”
纪纲听到这里，忍不住埋怨道：“先前下官苦劝殿下结案，可您却执意要查下去，如今虽看出另有隐情，但线索却戛然而止，这可如何是好！”
朱高炽不由颇感内疚，一时间为之语塞。
张升却道：“纪大人此言差矣，如果咱们先行结案，事后却被圣上知道另有隐情，才当真是无法交代了呢。”
见纪纲想要辩驳，张升紧接着又道：“纪大人无须烦恼，尽管账簿不复存在，然而凶手不是送了一件更直接的证据给我等么？”
纪纲心中一动，问道：“张大人可是说，只要抓住在杏林堂纵火之人，那么毒害秦王的凶犯，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
张升拱手道：“大人高明。”
纪纲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说着起身道：“走吧，先去纵火现场看看。”
张升道：“且慢，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需要劳烦纪大人。”随即便将自己的计划，当众说了出来。
纪纲听后认为可行，遂抬眼望向了朱高炽。
朱高炽颔首道：“内兄此计甚妙，纪大人只管放手去做，一切后果，皆由本王独力承担。”说完，便将自己右宗人的令牌递了过去。
待纪纲走后，徐富达歉然道：“昨日我大肆召集人手，安排查账事宜，凶犯定是得到了风声，这才连夜销毁证据，真是对不住张大人。”
张升忙道：“幕后之人在西安府手眼通天，此事怎能怪徐掌柜。”
徐富达拱手道：“不知小人还能做些什么，还望张大人不要客气。”
张升道：“确有一事，还得麻烦徐掌柜。”
夜幕降临前，朱高炽等人赶到了昨晚发生大火的杏林堂，只见现场早已是一片废墟，尽管大火被扑灭多时，空气中却仍然弥漫着阵阵焦臭气。
佥事李世德介绍道：“昨夜丑时末，附近的邻人刘三，起夜时见此处火光大作，急忙招呼左邻右舍前来救火，可惜火势太猛，众人便只得将火势阻断，避免大火进一步蔓延。”
朱高炽点了点头，道：“这些百姓做的很好。”顿了顿，又问道：“查到失火的原因了吗？”
李世德道：“药铺的各处要隘，都被人洒下了石油，显然是蓄意纵火，而且经仵作验定，掌柜与伙计的口鼻中，并没有吸入灰烬，说明在起火前，几人便已遇害。”
一旁围观的刘三也上前两步，附和道：“大人说的是，我等昨晚救火时，并没有听到周掌柜等人的呼喊求救声。”
朱高炽沉吟道：“看来凶手不是与死者相识，便是身手了得之人。”
李世德道：“殿下说的是，一场大火过后，店中物事烧毁殆尽，唯有财物被洗劫一空，而且此案的作案手法，也与近来流窜到咱们陕西的大盗，千里独行石一刀很是相似。”
朱高炽问道：“千里独行石一刀？”
李世德解释道：“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传闻其没有同党，喜欢独来独往，而且身手极为了得，杀人只需用一刀，这才有了这么个匪号，依下官之见，此案很有可能便是此贼所为。”
说话间，李世德瞥眼看见，张升俯身拾起了一个被大火熏黑了的大碗后，又将鼻子凑过去闻，便问道：“张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张升道：“这碗里尚有酒气，看来几名死者昨夜喝了酒。”
李世德叹了口气，道：“想来也是如此，多半是周掌柜等人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要不然那石一刀的功夫虽高，杏林堂的人也不至于连任何反抗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张升皱眉道：“几名死者，之所以没有反抗，并不是由于醉酒，而是因为中了一种特殊的迷药。”
朱高炽问道：“迷药，可是蒙汗药？”
张升摇了摇头，说道：“常见的蒙汗药，大多是由黄精、曼陀罗花、草乌末等物制成，而这碗里，竟然有着押不芦的气味。”
王艮忍不住问道：“押不芦？是否就是师父在《本草纲目》中所提到的鬼参？”
张升颔首道：“正是，此物产自波斯，那里的人管它叫押不芦，意思就是鬼参，此物不仅气味独特，而且催眠麻醉的功效是黄精等药材的数倍。”
说完，张升转头问道：“李佥事，大盗石一刀可有使用迷药的习惯？”
李世德道：“那倒是不曾听闻……”说到这里，李世德恍然道：“如此说来，是有人先用迷药迷晕了杏林堂的人，随后又杀死几人并纵火，并且拿走金银，伪装成石一刀杀人，从而栽赃嫁祸！”
张升道：“应该就是这样。”
善于查案的塞哈智，先前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说道：“而且纵火之人，多半与周掌柜相熟，否则此间的人，也不会喝他带来的酒。”
李世德奇道：“塞大人怎知酒是凶手带来的？”
塞哈智道：“下官已里里外外找了三次，可不要说是酒坛，就连盛放酒的片瓦也未曾见到，想必是纵火之人心思缜密，担心酒坛暴露自己到过哪家酒肆，这才最后将其带了出去。”
李世德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凶犯费劲心机，究竟有何企图？”
朱高炽道：“实不相瞒，本王认为阿茹娜在蓄意构陷秦王妃，因而便请金陵徐的人帮忙查对各个药铺的账目，纵火之人定是为了湮灭证据，这才做出此等恶事。”
李世德道：“这般看来，杏林堂纵火案与毒害秦王案，乃是同一个凶犯所为？”
朱高炽道：“正是。”说罢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事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随着这一场大火，消失殆尽了。”
李世德懊恼道：“此贼诡计多端，狡猾无比，下官也是无能，竟然眼见其在西安府作恶，却束手无策，如今这场火过后，就更是不知该从何处查起了。”
朱高炽道：“李佥事不必太过自责，如你所言，这幕后凶手属实太过狡猾，不过咱们也并非无迹可寻，毕竟如果此案存疑，那么供出秦王妃的阿茹娜，就定然没有说实话。”
李世德连连点头道：“对，多亏世子殿下提点，凶犯这么急着毁灭证据，反倒证明了阿茹娜说了谎话，还请殿下随我去司狱司一同审问，那女子胆小怯懦，想来大刑之下，定能问出其幕后指使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