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尽管极不情愿,却也只得颔首道:“大家伙儿辛苦了许久,确实未曾发现什么。”
生怕夜长梦多的纪纲,拱手道:“殿下,虽说还有两日期限,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翻案的可能都已不复存在,我等实在没有必要再白费功夫,不如就此结案,回京请示圣上才是。”
朱高炽抬眼望向张升,见内兄闭目点了点头,便只能叹道:“罢了,既然如此……”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院中有人高声喊道:“捷报!八百里加急大捷!”
朱高炽连忙唤来驿丞,问道:“出了何事,哪里来的捷报?”
那驿丞喜道:“回禀殿下,是北山关来的捷报,乌斯藏的首领帕木竹巴,指使麾下兵马进犯大明边疆,掳掠百姓。四川都指挥使瞿能闻讯后,亲率骑兵七千,步卒一万,赶赴北山关应敌,采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最终大破敌军,斩首八百,生擒贼兵三千余人!”
朱高炽听了也颇为欢喜,连连点头道:“翟将军英武,此战过后,想必乌斯藏人十年内也不敢再来犯边!”
谁知驿丞前脚刚走,张升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我知道幕后主使之人的意图了!”
朱高炽不由一怔,问道:“是何意图?”
张升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人正是想将我等的精力,都放在阿茹娜和岐黄馆身上,从而将真相掩藏起来!”
朱高炽恍然道:“内兄的意思,是采买砒霜之人,并非阿茹娜,而且所去的药店也非岐黄馆?”
张升道:“正是!尽管幕后之人,多半会将自己采买砒霜的记录抹去,甚至将账目做平,然而我等今日从岐黄馆掌柜口中得知,西安府的药铺,大多都会与金陵徐,也就是徐家商会合作!”
朱高炽喜道:“如此说来,只要查出哪家药铺的入账单,与金陵徐的供货单据有出入,那么真凶便自然会浮出水面!”
张升颔首道:“不错!”
这时,纪纲用力咳嗽了两声,说道:“殿下,张大人,不是我要给二位泼冷水,然而,且先不论是否真有所谓的幕后之人,即便是有,而且他所购买砒霜的那家药铺,也的确是从徐家商会进的货,但两位知不知道,西安府中的大小药店,怕是不下十余个,两日之内,我们又如何能够查清?”
朱高炽道:“咱们带来的人手虽不够,但可以从地方上借调。”
纪纲摇头道:“从张大人方才的分析中,其实不难看出,这个所谓的幕后之人如果存在,也定然是西安府举足轻重的人物,谁又敢保证,咱们从衙门里,或是提刑按察使司借调的人,就足以信得过呢?因此依下官之见,与其为了莫须有之人,最后闹个灰头土脸,无法收场,倒不如就此结案罢了。”
朱高炽尽管清楚纪纲的用意,然而事实的确如此,无法对其辩驳,因此只得颓然坐了下去。
可就在纪纲暗感得意,准备说些场面话用来结案时,张升却已说道:“此事不难,金陵徐在西安府势力庞大,只要他们肯帮忙,两日内还是有法子查清账目的。”
纪纲稍一迟疑,便道:“虽说世子殿下与徐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但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人手,如果没有徐家主人的授意,恐怕很难顺利施行下去吧?”
朱高炽道:“离开应天府前,三姨母曾将能够号令徐家商会的金牌赠予了……”说到这里,见张升暗暗摆手,朱高炽登时会意,遂改口道:“赠予了本王,故而人手已然不缺,只需加紧查账便是!”
到此地步,纪纲也只得从善如流,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朱高炽假意问道:“内兄,徐家的令牌,我再三叮嘱要妥善保管,你可还带在身上?”
张升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一直随身携带。”
朱高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如此最好,免得辜负了三姨母的心意,你且去办事吧。”
听闻张升去而复返,徐富达连忙迎了出来,从对方手中接过供货单据后,笑道:“此等小事,何须劳烦大人亲自走一遭。”说着伸手一引,又道:“还请大人里面奉茶。”
张升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事要劳烦徐掌柜。”
徐富达笑道:“能为大人效力,是小人的福气,您只管吩咐便是。”
可当听完张升的来意后,徐富达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您既然开了尊口,小人自然不该推诿,只是西安府共有一十八家药铺从咱们金陵徐进货。而查账之事,又不是谁都能去办的,必须是信得过之人,而且也要办事得力,两日内查完所有账目,未免太过困难,大人可否多宽限几日?”
张升指了指天,叹道:“上边给的压力太大,在下也是没有法子。”
徐富达点了点头,道:“小人明白了,那就只好先停下一部分金陵徐的生意,为大人凑出人手,如果实在不够,小人自己顶上便是。”
张升拱手道:“有劳了。”说罢,张升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说道:“些许心意,还请徐掌柜收下。”
徐富达双手接过,打开看时,只见木盒中放着厚厚的一摞宝钞,当下忙将其盖上,正色道:“还请大人莫要为难小的,若是收了您的银钱,三小姐定会见怪。”
张升诚恳的说道:“在下明白,金陵徐的规模如此宏大,徐掌柜自然不会对这区区三百贯钞动心,所以这钱不是给徐掌柜的,而是请你代为分配给做事之人,确保大家能用心查账,至于三小姐那边,日后我自会解释清楚。”
徐富达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仅深谙与权贵相处之道,竟然还清楚下面做事人的心思,没有一味用强权压迫,而是知道用金钱来消除负面情绪,当即不由对其又高看了几分,心悦诚服的说道:“难为大人想得这般周到,那小人便代大家伙儿先行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