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护山大阵破碎的轰鸣声尚未消散,战场上弥漫着死寂般的凝固。天魔统帅阎煞的话语如同毒刺,扎进每个正道修士的心口。沈墨僵立在原地,周身烛龙血脉不受控制地翻涌,金红光芒明灭不定,映出他苍白的脸。他望向四周——清虚真人紧锁的眉头、长老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昔日同门按在剑柄上的手……那些曾被他拼死守护的人,此刻眼中满是警惕与挣扎。
“钥匙……”沈墨喃喃低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自幼被视作灾星的屈辱、血脉反噬的剧痛、幽冥渊中天魔残魂的蛊惑、北原霜狼部拓跋寒那句“力量无分正邪”的慨叹……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冲撞。他想起苏婉清在西域佛国遗迹中为他挡下魔僧袭击时坚定的眼神,想起她曾说:“若天命为灾,我便与你一同逆天。”可如今,这天命竟是引天魔灭世的钥匙?
“诛杀此獠,以绝后患!”一名激进长老厉喝出声,剑锋直指沈墨。霎时间,数道身影应声而动,法宝光华骤亮。沈墨闭了闭眼,烛龙之力本能地凝聚于周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滞涩——这一次,他面对的并非魔物,而是曾并肩作战的同道。
“住手!”
清音斩裂凝滞的空气。一袭染血白袍倏然掠至沈墨身前,苏婉清双臂展开,冰蓝灵力如屏障般横亘在双方之间。她发髻散乱,肩甲破裂处渗着暗红,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过众人时,竟无半分动摇:“天魔未退,先屠功臣?这便是玄天宗的护世之道?”
“苏师侄,你莫被此子蛊惑!”那长老急道,“阎煞之言绝非空穴来风,若他真是开启通道之钥……”
“那他更应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而非祭品!”苏婉清截断话头,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她侧首看向沈墨,见他眼中金红光芒剧烈闪烁,显是心神激荡至临界,忽然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刹那,玄天宗清心咒的柔和灵力缓缓渡入,如溪流润泽干涸裂土:“沈墨,看着我。”
沈墨呼吸一滞,对上她清澈眼眸。那里面没有质疑、恐惧或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信任:“栖霞镇你救孩童时引动风雨,西域佛国你为护遗迹独战魔僧,北原霜狼部你甘冒化龙之险封印天魔实验场……这一路,你每一次‘灾星’之力的爆发,救下的性命远比毁去的多!”她转向众人,字字铿锵:“若血脉真是罪孽,他早已堕入魔道;若天命注定毁灭,他何苦屡次以命相搏,守护这片憎他畏他的山河?”
战场边缘,天魔大军因阎煞的宣言骚动起来,魔气如潮水般翻涌,却诡异地暂未进攻——它们在等待“钥匙”的抉择。阎煞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仿佛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清虚真人深吸一口气,拂尘轻扬止住骚动:“婉清,你待如何?”
“给他一个机会——不是作为囚犯或祭品,而是作为沈墨。”苏婉清握紧沈墨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若他真是钥匙,唯有心甘情愿方能真正执掌其力。逼迫、猜忌,只会将我们最后的胜算推入深渊!”她目光掠过山门外黑压压的魔军,声音渐沉:“更何况……眼下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魔箭倏然破空而至,直取沈墨后心!竟是天魔阵中一名魔将趁机发难。苏婉清反应极快,旋身将沈墨推开,冰剑格挡的瞬间,箭矢爆开的魔气将她震得踉跄后退。沈墨瞳孔骤缩,本能地伸手揽住她,烛龙血脉轰然沸腾,金红龙影自他背后冲天而起,将那魔将连人带戟焚为灰烬!
龙威席卷战场,正道修士纷纷色变,而天魔阵中传来阵阵兴奋的嘶吼。沈墨喘息着收回力量,看向怀中苏婉清苍白却带笑的脸,心头巨震——这一击,他未思考利弊,未权衡得失,只是不能见她受伤。
“明白了?”苏婉清轻轻挣脱他的手臂,站直身体,对清虚真人及众人朗声道,“他的本能是守护,而非毁灭。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清虚真人沉默良久,眼底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结‘九霄护灵阵’,为沈墨护法!其余人等……随我阻魔!”令下如巨石落湖,激起千层浪。有人愤然拂袖,有人迟疑驻足,亦有年轻弟子热血上涌,持剑立于苏婉清身侧。
沈墨望向那道为他力排众议的背影,血脉中躁动的力量奇异地平复下来。他向前一步,与苏婉清并肩而立,低声道:“值得吗?”
“我信的不是天命,是你。”她指尖凝冰,剑指魔潮,侧颜在烽火中如刻如画,“无论结局如何,我与你同担。”
远处,阎煞的笑意渐渐冰冷。他抬手一挥,天魔主力如黑云压城,总攻的号角终于吹响。而玄天宗山门内,一道微弱的平衡正在刀尖之上缓缓建立——以信任为契,以生死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