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开雷在饭店里看到了这条报道。他不禁大吃一惊,想起了瑞娜昨晚坚持不肯报警,还那么肯定地说罪犯一定逃不掉的话,他怀疑这是瑞娜干的,瑞娜不是说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忙么?她有什么事情要忙?是不是包括要去干掉那匹恶狼?这么一想,心里顿时焦躁不安起来。
他既希望这件事系瑞娜所为,又希望瑞娜与此事无关,从报仇雪耻的角度讲瑞娜再怎么反应也不为过,但是从爱人的立场上讲他宁可瑞娜是一个弱者,而且永远是,拒绝任何暴力,如果有仇要报有耻要雪也应该由他出面,或者通过其他体面的方式。他没有想到瑞娜的雪耻行动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实施这样的计划该冒多大风险,万一计划不周或者中间发生了任何意想不到的情况该怎么办。
任开雷心里无端有些郁闷。
将近黄昏的时候,传来了赵世序和巫志贤两位副老总病逝的噩耗。他们先后死在了医务科的病房里。虽然对于两位副老总的病情以及他们可以预见的未来,人们在心理上已经作了充分准备,让自己相信这是现实一种,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但是当这个时刻莅临之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白血病!两个人居然同时得了这样的绝症,又在同时作古,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难以置信。任开雷想起母亲的话,不论是梦是幻,但它毕竟一步步应验了!这说明了什么呢?
任开雷觉得瑞娜的嫌疑在增大。如果母亲所预言最终被证实,那么这就是一个充满了邪恶的计划,瑞娜显然已经参与此事,并对整个计划一目了然。可悲的是,瑞娜从未向他坦白过此事,从未主动向他释疑,而这恰恰是他们之间的隔阂。他没有到医务科去,他觉得自己因为沾了与瑞娜的关系而变得不可饶恕,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罪人了,他不但无法面对死者,也无法面对生者,赵靓茗姑且可以不必管,但是巫玉芬呢,巫玉芬此时一定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伪君子,不敢再见到她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瑞娜!不知道瑞娜对两位副老总使用了怎样的手段,使他们的生命嘎然而止,是不是像对付圣·安德鲁岛山洞中的那匹恶狼那样,是不是她在两位副老总身上也是如法炮制呢?他很难判断。即使是对付圣·安德鲁岛山洞中的那匹恶狼,他也不清楚瑞娜是使用了怎样的手段。不过他可以想像得出,这一定是那个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执行的脚步加快了,接下来必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已经强烈地预感到事态将越来越严峻。
医务科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那应该是死者的亲眷了。集团公司的高级领导人去世了,这是集团公司的不幸,任开雷想起了父亲,他和母亲倾心打造的南红集团仿佛一下子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仿佛正在面临一场攸关生死存亡的战争,孰败孰胜尚难预料,但是战争的残酷性已经初见端倪了。这场战争看不见硝烟,却有的是陷阱和阴谋。那么,究竟谁是父亲的敌人呢,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对自己说,但愿这不是真的,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瑞娜刚刚从医务科返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想理出头绪来都不容易。上午她首先去了医务科,他们的情况还不错,等她离开了几个小时,之后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气息奄奄了。仿佛自己身上也被植入了卫星定位系统,她感到自己的一行一动都在被监控着,哪怕离开一秒钟也会被利用。真是岂有此理。
准备换身衣服就到任开雷这里去看看。一天未见,不知他怎么样了。
门静悄悄地开了,立刻飘进来一阵风,仿佛是风的声音。
“瑞娜。”张潇月叫她。
“张潇月?”瑞娜回过身来,心一下子收紧了。
“那个倒楣的废物是你干掉的?”张潇月死盯着瑞娜脖颈上的绷带。
“你怎么知道的。”瑞娜问。
“我呢,先知先觉呗。”张潇月答。
“你怎么提前动手了,不是说好了由我来负责的么?”
“你来负责?那么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时候负责呀?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啦。”
“可是,像你这样子心急火燎地搞,不怕弄出事么?”
“能弄出什么事,不就是让他们早点蹬腿么?你不是也是一会儿工夫就把那人干掉了么?”
“这是两码事嘛。”
“那我管不着。南红王要见你,对,马上。”
犹如风来又风去,张潇月的身影倏然在眼前消失了。
“是不是来得有点太快了呢?”瑞娜心想。
任建春烦躁地踱来踱去,同时嘴里喃喃抱怨着。外面响起了雷声,他停下来一会儿,然后嘴里又继续念念有词了。
算算已经过去了19天,如果不是因为遭遇“水神”,南红号差不多应该抵达目的地了,可迄今一些该发生的事情仍然没有发生,真是出鬼了。
都是瑞娜,恣意妄为,害他寝食难安。
“你究竟想干什么?莫非你想破坏我的计划么!”他冲着瑞娜大吼。
瑞娜却没有听见似的,兀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去。对于他的怒气,一点都不惧怕。
瑞娜从来没有怕过他,南红王周围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名义上瑞娜是他的养女,可是她这些年来参与了太多公司的大事,对南红王知根知底,如果她把一切都捅出去,南红王恐将万劫不复。
当然,这是指从前。从前一切都在初步筹划之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如今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南红王手里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换句话说,现在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大局了。
好在她没有这个念头。
“你聋了么,回答我,这些天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任建春吼起来,“你居然还有空去干掉了一个小丑!”
“不是小丑”,瑞娜纠正他说,“那是一匹披着人皮的恶狼。”
“这个我懒得管,谁叫你自己不小心来着,”任建春说,“你怎么还对自己的工作对象动起真情来了?”
“你觉得以自己的身份适合过问别人隐私方面的事情么?”瑞娜冷冷瞪了他一眼,“莫非你对儿女辈的男女之事感兴趣?”
“放屁!”任建春使劲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才没有大声咆哮起来,“你一定欺负任开雷那小子了,对不对?”
“急着找我,就是要问这句话?你也管得太宽了吧!”瑞娜懒懒地掰了一下手指,不甘示弱。
“就这样了,你不许再在他那里过夜!”任建春大手一挥,代表事情就此说定。
这个死妞儿,真是单纯、死脑筋,最糟的一点,就是她太深情了。
每回爱上一个人,都是一发不可收拾。
专会闯祸的死妞儿!
“你管不着。”从作为一个部下的角度,瑞娜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物,她等于直接拒绝了南红王的命令。
她不可能离开开雷,她会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任建春强忍着没发火,他继续烦躁地踱着脚步,只为了不让自己失控。“那么我现在就改派别人去代替你的使命。”
“老人家,不要这么激动嘛。”瑞娜凝望着他,锐利的眼眸里含有警告的意味,“你要是敢碰他一根毫毛,我保证让你后悔。”
真是反了天了。
任建春气得直跳脚,“这种时候,你和那小子有了感情,这就不该!”
“我和他只是……”瑞娜语塞了,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喜欢他给我的温暖,只有他可以给我的那种温暖。”
“不行!接下来你还会要我放了他是吧?然后你是不是要永远待在他身边?!”
“那又如何?”瑞娜硬是不肯面对现实。
虽然与任开雷的相处并不算长,虽然他们之间还有隔阂,但对他的感情好像早已存在很久了,好像远在认识他之前的冥冥中就开始了,说天意也好,缘分也罢,总之她真的已经无法自拔了。
任建春停下脚步,找到了她的死穴:“如果他知道是你带走他母亲呢?别做梦啦,我的瑞娜大小姐!他迟早会发现你是个冷血杀手,你谋杀了他的母亲,你对他而言,不是情人,你只是个凶手啊。”
瑞娜仿佛中了雷击一般,身体剧烈地一震。
“不是这样子的,我不是凶手!”
任建春说:“那么,你至少参与其事了吧!”
她倔强地说:“那是我的事,请你放开手。”
“你这个傻妮子,永远都是爱到毁天灭地,上一次周晓光带给你的痛苦还不够么?别争了,没用的。”
“说完了?”瑞娜冷漠地站起身。
她害怕失去开雷,真的很怕。初见开雷,他的伤心欲绝就是她造成的,虽然她只是执行南红王的命令,但是动了真情的她,对任开雷多了份愧疚。
“你答应过我,会按期完成你的使命。我想你知道规矩,别害自己倒大霉,到头来他还是不得不……。”到这地步,任建春只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但是瑞娜打断了他的话。“好了,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任建春说:“先答应我,你会在离岛之前实施我们的计划,我就放你回去。”
瑞娜沉默良久,靛蓝的眼眸中满是怨恨和不甘,但除了允诺,她别无选择,“我当初就答应过你,放心吧,我会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急着想见任开雷。
她因为害怕而心痛,她必须感觉到他的存在,这样才能平息她的恐惧。
她哪里知道,此时张潇月已经溜到任开雷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