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帷幕,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缓缓拉开。
凌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前的幽蓝火光猛地一卷,化作一道扭曲的门扉。
六名被选中的顶尖玩家没有丝毫迟疑,跟随着凌策的脚步,一头扎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穿过门扉的瞬间,强烈的失重感与空间撕裂感袭来。
下一秒,七人的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惯了废土奇景的玩家们也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正站在一条诡异的街道上。
街道两侧的建筑扭曲倾斜,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但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半空中。
路灯忽明忽灭,投下惨绿色的光斑,照亮了脚下龟裂的沥青路面,裂缝中渗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暗红色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腐朽木料混合的霉味。
“跟紧我,别掉队。”凌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异常清晰。
他手中那柄嵌入了银色齿轮的【初燃之锤】,正散发着稳定的银色微光,如同暗夜中的灯塔,将周围一米内的诡异景象驱散。
众人组成紧密的战术队形,缓步前行。
街道的尽头,一座宏伟的古典剧院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剧院大门上方一块残破的霓虹灯牌开始不规律地闪烁,猩红色的光芒断断续续,挣扎着拼凑出四个大字——【欢迎归来】。
“头儿,这地方……感觉不对劲。”队伍中的重甲盾卫,ID名为“不动如山”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紧握着塔盾,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凌策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这整个空间都是由执念和记忆构筑的,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死去了上百年的梦。”
当他们终于走到剧院门口,那扇沉重的木门竟“吱呀”一声,自动向内敞开。
一股更为浓郁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如同积雪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呛得人几欲咳嗽。
门后是宽阔华丽的大厅,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上面布满了干涸的污渍。
穹顶的水晶吊灯碎了一半,仅存的几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前方观众席上那整齐排列的座椅。
每一把深红色的天鹅绒椅子上,都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张泛黄的旧式票根。
凌策缓步走下台阶,目光扫过那些票根。
他脚步一顿,弯腰从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捡起一张。
票根的纸质细腻而冰冷,上面用花体字印刷着一行信息,仿佛是昨天才印上去的。
座位号:A排1座。姓名:凌策·X01。日期:灰月交汇夜。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张票根折叠好,揣入怀中,随后对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低声命令道:“别碰任何票根。那是‘角色卡’,一旦拿起,你的灵魂就会被强制绑定在对应的角色上,演错了剧本,就永远出不去了。”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纷纷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穿着侍者的服装,脸上戴着一张纯白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
他就是“白面具”,一个遵循着隐秘规则行动的、如同程序般的中立NPC。
白面具一言不发,只是对着凌策等人微微躬身,而后缓缓捧起手中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道具箱。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箱盖被打开,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五件物品:一枚犬牙交错的断齿项链、一把沾着暗红锈迹的裁缝剪刀、一只缺了口的蓝色口琴、一本被烧得只剩半边的日记、以及一支琴毛断裂的小提琴弓。
“选吧。”凌策的声音不带感情,“这是你们第一幕的‘信物’,也是你们与这个剧院产生共鸣的钥匙。”
众人面面相觑,刺客职业的莉亚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只破旧的蓝色口琴。
那口琴是她母亲生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在末世降临的第一个月,连同她的母亲一起,消失在了畸变体的嘶吼中。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刹那,一段被她强行压抑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炸开!
混乱的街道,尖叫的人群,母亲将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她怀里,用力把她推进一个狭小的储物柜,然后转身冲向了嘶吼的怪物……血光迸溅,母亲倒在血泊中,那双温柔的眼睛最后望向的方向,正是她躲藏的柜子。
莉亚的身体猛地一颤,如遭电击,踉跄着后退一步。
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涌上心头,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将那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了回去。
不准哭,她对自己说,哭,是弱者的表现。
在这个世界,弱者活不下去。
就在她强行压下情绪的瞬间,整个剧院的灯光“啪”的一声,骤然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追光灯从天而降,精准地打在正前方的舞台上。
舞台的帷幕无声地升起,露出了一个用破败家具搭建出的、模拟废墟的简陋场景。
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带着夸张舞台腔调的男声,在整个剧院上空回荡: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迷雾剧院!第一幕——《离别》,即将上演!主题:悲!”
“规则如下:”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疯狂,“每一位‘演员’,都将上台演绎至亲离别的最后一刻。以最真实的眼泪为祭品,方可获得通行的资格。演出期间,禁止使用任何药物、外力刺激情绪。违者……将作为不合格的演员,被即刻‘清除’!”
话音未落,四周的观众席上,一个接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悄然浮现,它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即将上演的戏剧。
凌策扫视一圈那些由亡魂构成的观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意思,连观众都是货真价实的亡魂。”
追光灯移动,第一个就锁定了刚刚拿取了口琴的莉亚。
“演员就位!”维克托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莉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在凌策鼓励的眼神下,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舞台。
剧本的要求很简单:扮演一个在废墟中找到母亲尸体并做最后告别的女儿。
起初,她的表演生涩而机械,只是在干巴巴地背诵着台词,眼神空洞,毫无感情。
台下的亡魂观众们开始发出一阵阵不耐烦的、如同刮擦玻璃般的噪音。
莉亚心中焦急,她下意识地将那只蓝色口琴放到唇边,吹出了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符。
然而,就是这一个音符,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她内心封锁的情感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