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站在屋檐下,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火锅,汤底咕嘟响。雨还在下,已经连了七天。村里安静得反常,没人吆喝,没人走动,连鸡都不叫。
他夹起一片肥牛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身子暖了一点。
手机在裤兜震动。系统提示音从口袋里传出来,还是那副村口喇叭翻唱老歌的调子。
“叮咚——检测到大规模公共卫生危机,激活‘免疫风暴’技能,十秒内可清除区域内所有感染个体症状!是否启动?”
他没急着回。
一口毛肚烫好,捞出来蘸酱,咬断。辣味顶上来,鼻尖冒汗。
村东头传来咳嗽声,一户接一户,像波浪一样滚过来。王婶家门开着,她躺在竹椅上,脸发红,手背贴着额头。再过去两家,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哭声闷在喉咙里出不来。
医生骑着摩托冲进村口,披着雨衣,头盔上有水往下滴。他停在卫生所门口,拎着药箱跳下来,挨家挨户量体温。一圈走完,本子上记了五百多个发烧病例。
“新型流感。”他对围观的人说,“来得快,烧得高,退不下去。”
有人问有没有药。
“县医院都缺货,我们这更别提了。”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从罗段勇家门口炸开,像太阳突然落地。光幕朝四面八方推过去,贴着地面爬,顺着墙根走,穿过窗户钻进屋里。
所有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正在发烧的人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衣服。小孩不哭了,坐起来抓床边的玩具。老人扶着墙站起来,腿不抖了。
医生正给一个孩子测体温,温度计刚放腋下,数字从三十九点五直接掉到三十六点八。
他愣住,把温度计甩了甩再测,还是正常。
他又换了个大人试,一样。
“不可能……”他喃喃,“这么快?”
光幕已经覆盖全村,停在村界石那儿,像一层薄膜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罗段勇端着火锅走出来,脚踩在湿地上,一步一个印。他走到村口,光膜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他通过。
村民陆续开门,探头看外面。有人摸自己额头,发现不烫了。有人喊邻居名字,确认对方也能下地走路。
“我好了?”
“我也好了!”
“刚才还晕,现在脑子清楚得很!”
议论声越来越大。
医生追上来,一把抓住罗段勇胳膊:“怎么回事?你干的?”
罗段勇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嚼完才说:“不知道。”
“你站这儿的时候光就出来了!你还吃火锅?病人都快倒下了你还吃?”
“不吃怎么有力气活着。”
“这不是正常反应!五百人同时退烧,医学上没有这种案例!”
“那你去写论文。”
医生喘着气,掏出听诊器又要给人检查。刚搭上胸口,那人自己咳了一声,说:“不用听了,我能跑两圈。”
周围几人跟着点头。
“我能挑水。”
“我能割草。”
“我现在就想干活!”
医生收起工具,盯着罗段勇:“你是不是有东西瞒着?”
“我只有一锅底料。”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光膜在他身后重新合拢,像拉上窗帘。
回到院子,他把火锅放在小桌上,继续涮菜。刚夹起一把金针菇,系统提示又来了。
“叮咚——‘免疫风暴’执行成功,积分+8000!解锁新技能:病毒溯源!可定位病原体最初来源及传播路径!”
他嗯了一声,夹菜进嘴。
手机震动。是张晓燕发来的消息。
“刚看到村民朋友圈说全村退烧了?真的假的?”
他没回。
下一秒,医生又冲进院子,手里举着手机录像。
“我把过程录下来了,要发给疾控中心专家看。”
“发吧。”
“你不拦我?”
“拦你干嘛。”
“这现象必须调查!源头在哪?会不会复发?有没有后遗症?”
“你问系统。”
“什么系统?”
“我的火锅底料供应商。”
医生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他低头看手机,发现视频上传失败,信号被屏蔽了。
他抬头想再问,罗段勇已经躺回竹床上,盖了件旧外套,眼睛闭着。
像是睡着了。
但手机屏幕亮着,地图界面打开,显示村子周边地形。一个红点在上游水库附近闪烁,旁边标注:**病原体初始聚集区,湿度98%,温度16℃,含未知微生物群落**。
这是“病毒溯源”技能启动后的第一帧画面。
他看了一眼,没声张,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雨还在下,但村里热闹起来。人们走出家门,互相打招呼,问好了没有,能不能帮忙修屋顶。小孩在泥地里跑,手里攥着捡来的瓶盖当车玩。
王婶拄着拐杖走到卫生所,把一包腊肉递给医生:“谢谢你来看病。”
医生接过,声音低了:“其实我没治成啥……是你们自己好的。”
“命大呗。”王婶笑,“我家狗前年也这样,拉稀三天,第四天早上自己叼草药回来,吃了就好。”
医生没接这话。
他站在卫生所门口,望着罗段勇家方向。那层金光还没散,浮在村子上空,像一层看不见的罩子。
他掏出本子,写下一行字:**山沟村异常康复事件,疑似非自然干预,建议上级介入排查。**
写完他撕下纸,折好放进口袋。
这时,天空裂开一道缝,阳光斜照下来,正好落在村口石碑上。石碑刻着“山沟村”三个字,雨水冲刷后显得特别干净。
罗段勇翻了个身,枕头下的手机震动。
系统提示:
“叮咚——检测到外部信息传递行为,触发‘信息防护’机制,已屏蔽敏感内容外传。当前区域处于临时静默状态,持续十二小时。”
他嘴角动了一下。
没睁眼。
村里一切如常。人走动,鸡打鸣,炊烟升起。只有医生发现,自己的手机彻底没信号了,WiFi连不上,热点也打不开。
他试着用座机拨号,忙音。
抬头看天,那道阳光消失了,云又压下来。
但他没走。
他坐在卫生所椅子上,打开笔记本,继续写记录。
写到一半,门外传来脚步声。
罗段勇穿着拖鞋进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给你带了碗粉。”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加了酸豆角。”
医生抬头:“我不饿。”
“吃完再说。”
“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
“那你为什么能控制那种光?为什么全村刚好在你出现后康复?为什么我什么都传不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傻装得很像。”
“我本来就很懒。”
医生盯着他,很久。
然后打开塑料袋,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门外狗叫了一声。
他抬头看,没人。
再低头,粉吃完了。
罗段勇已经走了。
桌上留着一张小票,是火锅店的结账单,时间显示是今天中午十二点。背面写了行字:
“下次别带听诊器进我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