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惜见一早起身回到自个儿院中,推开房门,进屋把包袱搁下,便提了扫帚清扫尘埃。到得收拾床上被褥时,在枕头上见了一封信,封壳上书“惜见亲启”四字,柳惜见一看是卫仪卿的字迹,忙把扫帚放下,拆了那信来瞧。
只见信中写道:“惜见吾妹,相识数载,吾自知聪慧难及于卿,卿受人敬得人爱,吾从未有半分妒意。然近来有一事,困乱吾心。师父欲要卿与常亦结为连理,只吾有私,一腔痴情已付于常亦一人。若问常亦之情,亦曾言唯吾而已。然师父心意与吾与亦背驰,多番争执不得回正轨,万般无奈,吾与亦唯有携手远走。此虽遂吾二人意,但于卿愧歉颇多,吾二人在此叩请卿原宥。此中亏欠,吾二人来世报还。”
柳惜见喃喃道:“来世报还,你们是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不回万古山庄了么。”心下一阵怅然,又道:“你们如何便不问问我呢。”
她将那信瞧了又瞧,见行字间多有顿住的墨迹,可想卫仪卿留信时也是愁肠纠结,她将信纸折了封好,收于妆奁之中,便呆坐在床沿。
不知过去多少时候,惊雾从外奔来,道:“柳姐姐!”
柳惜见起身道:“小惊雾。”
惊雾一下跳进柳惜见怀中,抱了她说道:“你可回来了,我都一年多没见你了。”
柳惜见摸了摸她头,道:“我也想着你呢。”
惊雾道:“我晓得,你在外头,还想着送那些好玩的东西给我。”
柳惜见拉了惊雾坐下,道:“你在庄里过得好不好,众同门待你如何?”
惊雾道:“好。不好的便是你总在外头,我都见不着你。”
柳惜见道:“如今回来,要待得长久了,你日日见我,可别嫌烦。”
惊雾道:“哪里会。”
柳惜见道:“你这一年,都随你太师父习武么?”
惊雾道:“是啊,太师父和师父都会教我武功。”
柳惜见道:“我收到你的信,字写得越发好了,是谁教你练的字?”
惊雾道:“是李师叔呀。”
柳惜见道:“你叫允然师叔,叫我叫姐姐,我可不是矮了允然一辈了,”
惊雾道:“我叫错了不成么,从前叫你姐姐叫惯了,如今还改不过口来。”她说着,瞧柳惜见屋中有许多扫了堆在一处的落灰,道:“你扫屋子么,我帮你扫。”
柳惜见道:“好哇。”
惊雾提了扫帚扫屋,柳惜见便出去打了水擦桌椅,过得一阵,李允然也过来,却是程秀特意谴她来帮柳惜见清扫庭院的。几人忙了半个时辰,才把柳惜见屋子扫得干净。惊雾与李允然还要去练功,两人与柳惜见约了晚间一同用饭,便自去了。
柳惜见则过到同林院这面来,与忘尘坐了一阵,两人又说了许多话,到得巳时,毛欣来请柳惜见去见常泽,柳惜见这又别过忘尘,到了常泽这边。
进得庭中,只见常泽正敦促一小孩扎马步,柳惜见心道:“哦,这便是小师弟了。”
那孩子背对了他,脑后拖着一条长寿辫,柳惜见转到前头来,见他圆目圆脸,浓眉高鼻,甚是可爱。那小孩见了她,面有疑色,向常泽瞧去,常泽道:“这便是你柳师姐,她是师父的第六个弟子,你也可以叫她六师姐。”
那小孩怯怯叫了柳惜见一声师姐,柳惜见也笑着道:“小师弟好。”跟着便向常泽行礼。
常泽道:“廷骁,你柳师姐是师父最成器的弟子,你往后学文学武,学德学智,只学她便是。”
容廷骁似懂非懂,只点了点头。
柳惜见却是胆虚,暗想:“我可没师父说的那样好。”正自想着,常泽转头与她说道:“你师伯都与你说了吧。”
柳惜见道:“是。”
常泽把毛团叫了来,由他陪容廷骁练功,自己领了柳惜见到庭中另一头的一石桌处坐下,道:“惜见,你师兄师姐的事已成了这样,不成亲不能收场了。”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敲着石桌,又道:“你师兄配不上你,日后,师父师娘会再为你择一良婿。”
柳惜见道:“师兄师姐都是极好的人。”
常泽道:“好吧,只要你没被这事困住便好。”又道:“是了,常亦的职司我撤了,如今红花令空了出来,眼下还没找人补进去。羁风坛,我新立了两个副坛主的职司,一个给了你邓师叔,一个给你。”
柳惜见道:“师父,这副坛主,掌何事?”
常泽道:“一掌决断要事,一掌调遣人手。”
柳惜见道:“这不是把红花令的职能分了开。”
常泽道:“是。从前人人说,红花令职权过大,如今我便将它分了。”
柳惜见又道:“那红花、青云、紫微三令,所掌之事可有变动?”
常泽道:“职司有变,旁的也得跟着变才是,一副坛主下了决断之事,由我审过,若行得通,便由另一副坛主率红花、青云、紫微三令调派人手去行事。”
柳惜见暗暗思量,常泽道:“惜见,你这柳副坛主,掌的是调派人手、率人行事。决断之事,便交由你邓师叔。”
柳惜见道:“是。”
常泽道:“惜见,前两年你从金家的几次围杀中逃出来,受了一身伤才博得这一登入羁风坛的机会,好好护着,别和你大师兄一样。”
柳惜见道:“是,弟子明白。”
常泽道:“今日要与你说的,便只有此事。羁风坛中,如今尚有你这一席副坛主同红花令两司悬空,我已传下去了,明日辰时,众位执事同庄中长者,齐聚议事厅议事,那时,我再向众人宣明何人任此职司。明日,你也不必去议事厅,便在家候着,待这任令成了,再到羁风坛任事。”
柳惜见道:“是。”
常泽道:“我本有六个弟子了,从前想着,收了你后再不收弟子了。可这廷骁是咱们庄上一位老前辈的子孙,这位老前辈对万古山庄有功,他老来也是孤苦无依,因此才把廷骁托付于我。念着往昔的情谊,我还是收了廷骁做徒弟。只是如今心力比不得从前,武林中又是多事的时候,处处要分心去处置,我对廷骁的教导,只怕也不及原先对你们的了。你居长,要多看顾着这孩子一些。”
柳惜见道:“弟子明白。”当即回头去看容廷骁,问道:“小师弟从前在家时,容老前辈可有教过他一些武功?”
常泽道:“没有,容前辈说这孩子年纪小,身子又不大好,便没教。我已让你宫师叔给廷骁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孩子挑嘴,爱吃的便吃的多,不爱吃的是一点不沾,食膳不均身子才弱的,这会儿只慢慢督着他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