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还躺在甲板上，离陈骁的右脚不到十厘米。
他没去捡。船刚靠岸，脚下木板还在晃。赵铁柱拍了下他肩膀：“进屋，喝口热的。”
地下避风所改的食堂里，灯是昏的。墙上挂着几件旧工装，角落堆着工具箱和备用电缆。聋哑班八个人围坐在一张铁桌旁，用手语比划刚才的爆炸节奏。有人模仿火光升空的样子，双手从桌面猛地扬起。
陈骁脱了外套搭在椅背，袖口的盐霜掉了一小块在地面。他坐下，端起一碗汤。泡菜味很重，红油浮在表面。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风。
金顺姬走了进来。她没脱大衣，手里抱着一个陶坛，外面裹着塑料布。她走到桌前，把坛子重重放下。汁水溅出来，滴在陈骁刚脱下的手套上。
“别吃了。”她说，“威廉在干扰站地下埋了核弹头。”
没人说话。赵铁柱捏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聋哑班的人停下交流，盯着她。
金顺姬撕开坛子里的一瓣辣白菜，掰开外皮。里面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银色，边缘有烧痕。
“这是他们用来稳定诱变剂的分子密钥。”她把芯片放在桌上，“我在平壤接到线报，说有人用冷链车运东西进东京湾。查了三天，才在这批泡菜里找到它。”
苏婉柔立刻起身，从包里取出便携光谱仪。她把仪器贴在芯片上，按下启动键。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组三维结构图。
“是诱发剂。”她声音不高，“但多了段编码。韩文写的，指向声波共振频率区间。”
她抬头看陈骁：“这不是普通数据。是激活程序的一部分。他们要用特定频率引爆核弹头。”
陈骁盯着那张图。他想起之前用扳手敲击主梁的节奏，那些震动传入海底节点的方式。如果对方掌握了类似原理，就能反向触发隐藏武器。
“时间？”他问。
“倒计时还在走。”苏婉柔调出手表界面，“上次同步是46:12:05。现在剩45:58:17。”
金顺姬冷笑：“你们炸了三艘快艇，他们就启动了备用方案。核弹头不在水面，在地下十八米。伪装成废弃仓库的地基桩。”
陈骁没动。他看着碗里的泡菜汤，还在冒热气。
然后他伸手，拿起那块芯片，扔进了汤里。
“你干什么！”赵铁柱差点站起来。
没人阻止。芯片沉下去，碰到碗底。几秒后，汤面泛起细泡。芯片表面涂层开始溶解，内部线路暴露在高温液体中。
苏婉柔的终端突然震动。她低头看，屏幕自动跳转到一张三维地图。东京湾某处亮起红点，深度标注“-18.3m”。
“找到了。”她说，“自毁延迟设定在44小时整。还有……信号源正在向外扩散。”
陈骁点头：“它在发定位。不是求救，是标记目标。”
金顺姬咧嘴笑了：“好办了。让它继续发。我们给它加点料。”
她从大衣内袋掏出一小包调料粉，撒进汤里。“朝鲜特制发酵粉，含高浓度乳酸菌。能干扰信号纯净度，让对方误判坐标偏移五公里。”
苏婉柔快速操作终端：“我可以叠加噪声层，伪造多重信号源。只要他们敢按原计划启动，就会引爆一堆假目标。”
赵铁柱懂了：“真家伙不动，他们自己炸自己。”
陈骁拿起汤勺，轻轻搅了一下。芯片已经完全溶解，汤的颜色变深了些。
“多谢款待。”他说，“现在该它们尝尝朝鲜辣酱了。”
金顺姬拍了下桌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转身从坛子底部抽出一张餐巾纸，展开铺在桌上。上面画着几条曲线，像是声波频率图。中间用红笔圈了个点。
“这是我推演的反击频率。”她说，“用你们之前的敲击节奏为基础，加两个半音。正好卡在他们接收器的盲区。”
苏婉柔接过纸，放进扫描仪。数据导入系统后，与车载终端同步。
“可以远程注入。”她说，“只要接入他们的控制信道，就能抢先一步发送反向指令。”
陈骁站起来，走到墙边的操作台前。他打开终端，调出渔船上的共振装置状态。能量剩余67%，接口正常。
“用渔家号子当载体。”他说，“把新频率编进去。让他们听着歌，把自己炸飞。”
赵铁柱乐了：“这比放鞭炮还热闹。”
金顺姬把剩下的辣白菜全倒进锅里：“煮久一点，味道更冲。信号干扰更强。”
苏婉柔已经开始编写代码。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进度条走到98%时，她按下回车。
“上传完成。”她说，“一旦对方启动激活程序，我们的指令会提前0.3秒到达。”
陈骁看了眼时间：45:51:44。
他走到门口，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手套还在桌上，沾着泡菜汤。
“不戴？”苏婉柔问。
“不用。”他说，“这次不怕泄露指纹。”
他走出门。外面天还没亮。风刮得紧。远处海面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金顺姬跟出来，递给他一罐密封的辣酱。
“拿着。”她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陈骁接过，塞进裤兜。铁皮罐碰到了激光焊接仪，发出轻微响声。
苏婉柔也出来了。她手里拿着终端，屏幕上红点依然闪烁。
“要不要通知研究院？”她问。
“先不。”陈骁说，“等他们自己发现问题。”
他转身看向渔船。赵铁柱已经在检查共振导板。聋哑班成员陆续登船，开始准备设备。
金顺姬站在台阶上，咬了一口辣白菜。
“我饿了。”她说。
苏婉柔低头看表。
45:48:11。
她把终端收进包里。
陈骁走向船头。
他的鞋踩在甲板上，留下一个湿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