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敲了三下，节奏没变。
陈骁站起身，把工具箱合上，扣紧搭扣。他看了眼倒计时屏幕：46:57:38。时间在走，但他不急了。计划已经铺开，现在轮到他动手。
赵铁柱在码头等他，身边停着一艘旧渔船。船身斑驳，甲板歪斜，烟囱还冒着黑烟。这不是军舰，也不是特战艇，就是一条常年跑近海的老破船。但陈骁知道，这船改过龙骨，装了共振导板，底下连着六块核废料改装的储能电池。
“人齐了？”陈骁问。
赵铁柱点头：“聋哑班八个，全在舱里。听不见声波攻击，也不怕电磁干扰。”
陈骁走上跳板，脚下一沉，木板吱呀响了一声。他没回头，直接进了驾驶室。墙上贴着一张手绘海图，红线标出东京湾水道，几个叉号是水雷区。苏婉柔昨晚发来的数据已经导入导航系统，但陈骁没开电源。
“省电。”他说，“进射程前，一切靠手动。”
赵铁柱关掉主控台开关，船内灯灭了。只有仪表盘闪着微弱绿光。两人摸黑走到甲板，蹲在船头那块加厚钢板旁。下面焊着共振装置，外接两片铜质导电板，浸在海水里。
“频率对好了？”赵铁柱问。
“对好了。”陈骁掏出汽修扳手，轻轻敲了下主梁。
咚——
声音不大，但整条船震了一下。海面没起浪，可水下的传感器收到了信号。三百米深的海底，埋着七个共振节点，像地雷一样静静躺着。这一敲，第一级激活了。
渔船缓缓离岸，靠手摇推进器前进。没有引擎声，没有电子信号，雷达扫过去只当是漂浮物。二十分钟后，船进入东京湾外围警戒线。
赵铁柱抬手示意停船。
陈骁站直身体，举起扳手，连续三次敲击主梁。
咚、咚、咚。
频率精准，间隔一致。这是苏婉柔设定的起振点，也是海底共振阵的启动密钥。
几秒后，海面开始冒泡。
不是沸腾，是水分子在低频震动下产生电离。一层灰白色雾气从水面升起，像烧开的水蒸气，迅速扩散。五公里内，所有高频电磁扫描失效。敌方监控屏幕上，这片区域变成雪花噪点。
“成了。”赵铁柱咧嘴一笑。
陈骁没笑。他盯着前方。雾区边缘，三艘快艇正高速逼近。黑色涂装，无标识，但能认出是日本海上特警的型号。他们绕不开电磁雾，只能硬闯。
“让他们进来。”陈骁说。
他转身走向船尾，打开一个铁皮箱。里面是骨传导喇叭，连着扩音器。赵铁柱招呼聋哑班成员围上来，每人戴上一个耳机状设备，贴在太阳穴位置。
“唱。”赵铁柱比划手语。
八个人张嘴，发出无声的歌。声音通过骨头传到设备，再转成机械震动，输入船体。渔家号子的节奏被放大，顺着海水传向海底管线。
嗡——
震动沿着废弃石油管道传播，模拟出大型舰队航行的水下信号。敌方雷达误判，以为有潜艇编队突入，三艘快艇立刻加速追击。
他们冲进了威廉布下的水雷阵。
第一颗雷在左舷五十米爆炸，冲击波掀翻一艘快艇。第二颗紧随其后，炸断另一艘的螺旋桨。第三艘想掉头，却被水流卷进连锁引爆区。
轰！轰！轰！
火光冲天，照亮半片海面。残骸四散，油污漂浮。而陈骁的渔船，稳稳停在雾区中心，一动不动。
赵铁柱从舱底拿出一瓶二锅头，拧开就喝。他递过去，陈骁摆手。
“还没完。”
他蹲下，打开工具箱，取出激光焊接仪。电量剩71%。他接上共振装置的残余接口，找到备用能源输出端。
遥控器在他手里。
按下按钮。
海底爆破点依次点燃。不是连环炸，是节奏性的喷发。火焰从水下冲出，像莲花绽放。七次点火，组成一个圆。
夜空中，火光映出一轮虚幻的月亮。
“送他们一场海上升明月。”陈骁说。
赵铁柱笑了，把酒瓶举向海面。
聋哑班成员彼此击掌，用手语打出“胜了”。
陈骁没动。他盯着远处。火光映在他脸上，手套边缘沾着油渍，外套袖口结了一层盐霜。他把遥控器放回口袋，拿起扳手，轻轻放在甲板上。
船还没调头。
他还面向敌方基地方向。
赵铁柱走过来，递上一块干粮。陈骁接过，没吃。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颗星。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汽修厂用报废零件拼核电池模型时，也是这样的夜。天上也有这么一颗星。
那时候没人信他能修好东西。
现在他修的是整个系统。
他咬了一口干粮，嚼了几下，咽下去。
“准备返航。”他说。
赵铁柱点头，去安排值班。聋哑班开始收设备，检查线路。有人发现共振导板有点松动，蹲下拧螺丝。
陈骁站在船头，看着最后一簇火光熄灭。
海面恢复平静。
他抬起手，看了看表。
倒计时还在走：46:12:05。
他没说话。
扳手躺在甲板上，离他右脚不到十厘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