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的手指离开主控台，屏幕上的倒计时仍在跳动。71:49:12。他没说话，只是把汽修扳手从腰带上取下来，轻轻放在反应堆模型的外壳上。
苏婉柔盯着复合算法界面，三组数据形成的波形图已经完全重合。她调出声波频谱生成器，输入时间节拍、脚步频率和笔迹压力曲线。系统开始反向合成震动频率。
“找到了。”她说，“共振基点在432.6Hz，持续震荡137次可触发隐藏机制。”
陈骁点头，拿起扳手。他闭上眼，手腕微动，第一下敲击落在模型左下角冷却管接口处。
当当当——
节奏稳定，间隔一致。每一次震动都传入内部结构。前二十次无反应。他调整角度，改敲右侧燃料舱盖板。
第58次，苏婉柔屏幕闪了一下。一道加密水印浮现，但只显示半行数字就消失了。
“频率差0.3。”她说。
陈骁停下，擦掉手套上的灰，重新校准手腕力度。他想起十五岁在汽修厂用锤子敲飞轮找平衡点的日子。那种感觉回来了——不是靠仪器，是靠手里的震感。
第二轮开始。
当当当——
第97次，水印再次出现，维持了三秒。苏婉柔立刻截图，导入解析程序。结果显示这是一串物理存储编号，对应某个未登记的微型胶卷仓。
“就是它。”陈骁说。
他改变敲击位置，集中攻击反应堆模型顶部的压力阀座圈。那里是整套装置的共振焦点。
第120次，金属外壳发出轻微嗡鸣。
第130次，内部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第136次，没动静。
陈骁深吸一口气，抬手，落下。
第137次敲击。
“啪。”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弹起，一根细如发丝的弹簧推出一卷微型胶卷，落在操作台上。
苏婉柔戴上显微镜手套，小心拾起。她将胶卷接入光学扫描仪。图像逐帧展开。
第一张画面：一份纸质文件，标题为《关于滨海一号堆安全测试延期申请》。
签署栏有两个名字。
第一个是国内监管员，第二个是W.B.——威廉·布莱克的父亲。
文件末尾附有一行加粗说明：
**同意在测试期间暂时关闭辐射报警系统，责任由美方全权承担。**
“这就是证据。”陈骁盯着屏幕，“他们主动制造泄漏，还签了字。”
苏婉柔继续翻页。后面几张是现场照片，显示反应堆控制室面板被人为断电，警报灯熄灭。时间戳正是事故发生当晚。
“能溯源吗？”陈骁问。
“可以。”苏婉柔连接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公共验证端口，“只要上传，这份文件就会被打上哈希标签，成为不可篡改的备案记录。”
她正要点击确认，实验室门突然被推开。
金顺姬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张湿透的餐巾纸。她头发散乱，眼镜歪斜，泡菜汁顺着纸边滴到地面。
“你们漏掉了！”她喊，“韩文备注！诱发剂配方藏在边缘！”
陈骁皱眉，“什么配方？”
“黑市交易记录第三十七页背面。”金顺姬把纸拍在桌上，“我昨天复核旧账本时发现的。他们用朝鲜化学缩写写的，一般人看不懂。”
苏婉柔立即扫描餐巾纸。光谱仪还原出一段手写公式：
**K-7X混合物：氯化铯+硝酸钕+微量钷-147，加热至83℃释放β射线。**
“这是导致反应堆异常升温的元凶。”她调出当年事故报告，“当年检测到不明辐射源，一直找不到来源。现在知道了——他们往冷却液里加了这个。”
陈骁看着公式，“所以不是设备故障，是投毒。”
“对。”金顺姬指着胶卷文件，“但他们没写清楚具体成分。单凭这份同意书，国际社会会说证据不足。加上我的配方，才能定罪。”
苏婉柔快速操作终端，将两份资料合并成完整证据包。屏幕上跳出提示：
【文件已绑定生物密钥与时间戳】
【上传至IAEA全球验证网络，倒计时30秒】
“等等。”陈骁忽然抬头。
他看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灯原本是熄灭状态，现在却亮着。
“我们没启动监控。”他说。
苏婉柔回头，“系统日志显示，五分钟前自动激活了视频上传协议，目标地址是……国际原子能机构日内瓦总部。”
“谁开的？”
“不是我们。”她检查权限记录，“也不是林院长。是设备底层自启的。”
三人沉默一秒。
“让他们看。”陈骁说，“不拦截，也不加密。真正的证据，不怕见光。”
苏婉柔没再犹豫，按下确认键。
进度条开始加载：1%……5%……12%……
金顺姬站在门口，双手紧握，眼睛盯着屏幕。她的餐巾纸还沾着泡菜汁，边缘已经开始卷曲。
陈骁走到模型旁，捡起那根用过的弹簧。他把它夹进笔记本里，合上。
“他们烧了纸，删了系统，以为能抹干净。”他说，“可他们忘了，有些东西刻在金属里，震一震就出来了。”
苏婉柔的终端发出提示音。
【IAEA接收确认】
【文件编号：EVID-LN-1993-0617】
【状态：全球公开存档】
“成了。”她说。
陈骁看向监控摄像头，对着镜头点了下头。
这时，金顺姬突然开口：“还有一个问题。”
她指着证据包最后一行，“配方里钷-147的来源没有标注。这种元素不在常规市场流通。能找到采购记录，就能追到具体执行人。”
苏婉柔立刻调取放射性物质进出口数据库。搜索关键词：钷-147，时间段：1993年4月至6月。
结果跳出三条记录。
两条来自欧洲，用途为医疗研究。
第三条来自日本，申报用途为“工业探伤”，收货方是——三菱重工附属材料实验室。
负责人签名：山本健一。
“是他。”陈骁说，“又是他。”
苏婉柔准备将这条记录补充进证据包。她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进度条停在97%。
门外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
陈骁转身看向主控台。屏幕上，倒计时还在走。
71:48:03。
他拿起扳手，轻轻放在操作台边缘。
金属与桌面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