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还贴在陈念的额头上。
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
左眼的金光没有散，反而往深处沉了下去。
银线还在跳，频率稳定，但节奏背后藏着另一个东西。
一个结界。
倒置的沙漏形状，藏在视觉中枢后方，脉冲规律得不像自然生成。
每跳一次，周围的银线就微微收缩一圈。
“找到了。”他说。
苏凝靠在断柱边，左手已经完全变成石头，右手撑着地面才没倒下。
她听见声音立刻抬头，“什么？”
“炸弹符。”沈烬说，“在她脑子里。缝魂者埋的陷阱。”
老顾握紧录音笔，指节发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烬盯着那团脉冲，“谁要是强行读取她的记忆，就会触发自毁。不只是她死，这片区域的记忆能量会暴走，我们三个也会被反噬成白痴。”
空气一下子绷紧。
苏凝咬破指尖，血珠冒出来。她摘下护目镜，露出耳后的缝合疤痕，把血抹在纸上画了个符。
动作很快，手有点抖，但她没停。
符纸贴上陈念太阳穴时，那团倒置沙漏猛地一震。
“它感应到了。”沈烬说，“你刚才的动作差点把它吵醒。”
“我屏蔽了外部信号。”苏凝喘了口气，“至少现在没人能远程点火。”
老顾把录音笔调到慢放模式，耳朵贴上去听。
音频里的“仪式重启”断断续续，节奏比之前慢了一拍半。
“现在是空窗期。”他说，“他们还没发新指令。”
“那就趁现在。”沈烬看着陈念闭着的眼睛，“我要进去找主控线路，把控制网拆了。”
“你疯了？”苏凝立刻说，“你刚说过碰一下就会炸！”
“常规探知会炸。”沈烬从领口取下银蝶胸针，“但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混进去。”
胸针落在掌心，冰凉。
他把它按在自己眉心。
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情绪涌上来。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有人站在门口等他回家，厨房有饭香，风里带着晒过太阳的被单味。
这是母亲留下的记忆。
最原始，最私密，只有他知道的那种。
“我要用这个当通行证。”他说，“模拟记忆回流，让炸弹符以为我是她自己人。”
苏凝沉默几秒，“我还能撑一层净化带。”
她撕下最后一张完整的符纸，放在掌心点燃。
火不烫，灰也不落，只是化作一道微弱的光流，顺着她指尖渡进陈念的太阳穴。
那层光像水膜一样裹住她的头。
“这样能降低神经敏感度。”苏凝说，“给你争取三到五分钟的安全窗口。”
老顾盯着录音笔，“我来报节奏。每三分钟说一次音频变化，你们听着我的声音行动。”
沈烬点头。
他把镇魂钉拔出来，插进地面。
钉尖触地瞬间，一丝黑气从裂缝里渗出，在他身前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那是冥河水汽。
不多，只够做一根锚绳。
如果他的意识回不来，这道屏障就是唯一的牵引线。
“准备好了。”他说。
苏凝靠着柱子，脸色发白。
她动不了左手，右手也快没力气了，但她还是抬起来，轻轻碰了下沈烬的肩膀。
“别硬撑。”她说，“感觉不对就回来。”
老顾没说话，只是把手电筒打开，光照在三人之间。
不是为了看清，是为了标记位置，只要光还在，他们就没丢。
沈烬闭上眼睛。
左眼金光收回瞳孔深处。
他把手重新贴上陈念的额头，这一次不再扫描，而是下沉。
意识像潜水的人，慢慢松开手指，任自己沉下去。
世界变了。
耳边最后听到的是老顾的声音：“节奏正常，第一轮……”
然后一切安静。
他进入了一个走廊。
两边都是门。
每一扇门上贴着名字，有的烧焦了，有的被划烂，地上有脚印，湿的，一直往前延伸。
他知道这是陈念的记忆通道。
但他不能乱走。
炸弹符就在某个角落盯着他，只要他表现出外来者的波动，立刻就会引爆。
他开始走。
脚步很轻。
走到第三扇门前，门缝里透出血光。
他停下，没碰门把手，而是蹲下来，用手摸地板上的水迹。
温度不对。
正常的血是温的，这滩水冷得像冰。
陷阱。
他绕过去，继续往前。
第七扇门开着，里面传出打字声。
咔嗒、咔嗒，节奏和录音笔里的一样。
他站在门口看。
一个背影坐在桌前，穿着记者外套，手里拿着笔，正在写什么。
是陈念。
但不是现在的陈念。
是三年前的她，还没被缝进系统的时候。
她在写一篇报道，标题是《失踪的第五人》。
沈烬没进去。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她，是记忆伪装层。
这种场景专门用来钓外来意识，一旦靠近就会激活警报。
他转身要走。
可就在这时，那个背影突然停笔。
“你来了。”她说，没回头。
沈烬没应声。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她放下笔，“主控线路在B区三层，但你过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在阻止你。”她说，“我怕我自己骗你。”
这句话让他心头一震。
和现实里那句“别信我”一模一样。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系统。
“我不怕你骗我。”他说，“我怕你不让我信你。”
地面开始震动。
远处传来滴答声。
不是钟表，是倒计时。
炸弹符察觉异常了。
他不能再耗。
转身就跑。
走廊变长，门开始自动关闭。
他凭着直觉冲向尽头那扇没编号的铁门，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仅限管理员通行**。
他抓住把手，用力拉开。
里面是一间机房。
墙上全是屏幕，每一块都在播放不同人的临终画面。
中央立着一根主轴，缠满银线，顶端连接一颗悬浮的心脏模型。
那就是主控线路，也是炸弹符的本体。
它已经醒了。
脉冲加快，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沈烬冲过去，伸手就要扯线，可就在指尖碰到银线的瞬间，身后传来声音：
“别碰——！”他回头。
陈念站在门口。
不是幻象，不是投影，是她自己。
她满脸是血，衣服破烂，但眼神清醒。
“你要是直接切断，它会立刻爆炸。”她说，“必须先输入终止码。”
“终止码是什么？”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是你妈的名字。”
沈烬愣住。
“她当年设的后门。”陈念说，“只有继承她血脉的人才能触发。”
他明白了。
母亲早就料到这一天，所以他不是钥匙。
他是解码器。
他把手按在主轴底部的凹槽上。
血渗进去，脑海中闪过母亲的脸。
他低声说出那个名字，所有屏幕同时熄灭。
银线开始退散，悬浮心脏剧烈抽搐两下，停止跳动。
炸弹符解除，他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陈念突然扑过来把他撞开。
“快走！”她喊，“还有第二层！”
地面裂开，黑气喷涌而出。
新的银线从裂缝里钻出来，比之前更粗，更密，缠向他的脚踝。
他挣扎着往后爬。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知道再不回去，身体会先死。
他拼命抓住那根冥河水形成的屏障，像抓住救命绳。
用力一拽——
人回来了。
睁眼那一刻，他大口喘气，冷汗浸透衣服。
苏凝立刻扶住他，“怎么样？”
“主控线路……断了。”他喘着说，“但还有备用系统。”
老顾盯着录音笔，“节奏变了。他们发现不对了。”
沈烬坐起来，看向仍被钉在石柱上的陈念。
她的脸抽搐了一下，嘴角流出黑血。
心跳图再次变得紊乱。
新的指令正在加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