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锋走出军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他背上玄铁弓，箭囊里三支特制箭都检查过两遍。金甲虫趴在肩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他知道这地方不能再待太久，地图上的三个红点一直在脑子里转。南边那个据点必须拿下，但靠自己这点人手不够。
他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光林之岸的边界。精灵族的结界像一层水膜挂在树梢之间，风吹过去会泛起波纹。守卫认出是他，没拦，只说大长老在试炼场等。
试炼场是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青石板，中间立着一根高塔似的木桩，顶端挂着个银色圆盘，说是“月轮”。周围站了不少精灵，穿着长袍，手里拿着法杖或者弓箭，眼神都不太友好。
大长老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白胡子老头，走路慢吞吞的，说话声音却很响。“你要我们出兵？可以。先过这一关——射落月轮。”
陆无锋点头。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比试。这种时候讲什么公平就太天真了。他把手搭在箭囊上，指尖轻轻碰了下金甲虫。
“系统。”他在心里喊。
“在线。”机械音立刻回，“扫描环境完成，检测到能量残留，来自精灵古咒文体系，类别：轨迹干扰型。”
“具体点。”
“目标箭矢将在离弦后0.8秒遭遇反向力场，导致飞行路径偏移37度，大概率砸进观礼席左侧。”
陆无锋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抽出一支箭，搭上弦，拉了个半满。
围观的精灵开始低声议论。有人笑出声。他们觉得这家伙连弓都拉不满，肯定不行。
他没理这些人。呼吸放慢，眼睛盯着月轮。其实他根本不在看靶子，而是在听系统读数。
“倒计时三秒。”系统报，“二……一……释放窗口开启。”
他松手。
箭飞出去的一瞬间，金甲虫突然振翅。一道火光从他肩头窜起，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凤凰，在空中绕了个圈，尖嘴一张——
“唳！”
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耳朵都嗡了一下。
那道原本缠在箭身上的淡蓝色咒文，像被烫到一样炸开，碎成粉末。
可就在下一秒，箭头猛地一歪，调转方向直奔观礼席！
伊莎贝拉就坐在那里。
她没躲。连眼皮都没眨。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箭是冲她来的。速度不减，角度精准，明显不是失控。
陆无锋反应快得离谱。左手直接压住弓臂，右臂肌肉强行收缩，硬生生把已经释放的力量拽回来七成。整张弓发出嘎吱声，差点裂开。
箭杆贴着伊莎贝拉的右耳飞过，带起一缕银发。发丝飘起来的时候，头顶的月轮“咔”一声碎了，银片洒了一地。
全场静得能听见落叶声。
大长老看着碎掉的月轮，又看看伊莎贝拉，最后目光落在陆无锋身上。“你收力了。”
“不然会打中她。”陆无锋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射？”
“因为我知道我能收回来。”他说完，把弓背好，“考验完了？”
老头沉默几秒，抬手一挥。旁边一个精灵递上来一块玉牌。“持此令可调动西线三十名游侠，十日内不得撤回。”
陆无锋接过，塞进怀里。
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一群精灵陆续散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扫到伊莎贝拉的动作。
她袖子里滑出半截匕首。很薄，刃口泛蓝。她没拿稳，还是故意露出来的？
那一瞬间她的手指抖了一下。
陆无锋装作没看见。脚步没停，一直走到结界边缘。
直到穿过那层水膜，他才开口：“记录刚才的数据。”
“已存档。”系统回，“重点标记：伊莎贝拉心率由每分钟62升至91，肾上腺素浓度提升47%，持续时间11秒。右手小指肌群出现三次微颤，符合攻击预备状态。”
“她想我死？”
“动机不明。但匕首未涂伪装油，毒质暴露空气中超过八秒，说明不打算隐藏。”
陆无锋摸了摸耳朵。刚才那支箭擦过去的风还挺凉。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边有棵歪脖子树，树根处裂开条缝。他蹲下，把玉牌拿出来，在裂缝里蹭了两下。
“干嘛？”系统问。
“留个记号。万一回头他们反悔，至少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继续走。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脸上有点烫。前方是通往铁脊山脉的小路，土路上能看到野兽脚印和车辙。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忽然停下。
“回放刚才射箭的画面。”
“正在调取金甲虫视角录像。”
画面在脑海里播放。慢动作。箭离弦，凤凰鸣叫，咒文崩解，然后箭头转向——
不对劲。
箭是在咒文消失之后才拐弯的。
也就是说，不是咒文干的。
那是什么？
他想起伊莎贝拉敲膝盖的手指。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很怪，不像紧张，倒像是……
发信号？
“查一下精灵族有没有用身体动作传递密令的习惯。”
“检索中……发现‘脉语’体系，通过特定部位震动传递信息，常用于战场无声指挥。匹配度83%。”
陆无锋眯眼。
她是故意坐那里的。也知道箭会偏。但她没提醒，也没躲。
她在等什么？
等他失手？等他误伤盟友？还是等他干脆杀了她，让精灵族有理由翻脸？
他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有点涩。壶底沉着点灰，是从烧毁的密报里装进去的。他没扔，总觉得还有用。
“接下来去矮人那边。”他说，“通知熔火，准备接应。”
“已发送加密指令。预计四小时后抵达工坊。”
他把水壶盖拧紧，继续往前走。肩膀有点酸，刚才强行收力拉伤了肌肉。不过问题不大。这种痛他早就习惯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笑了下。
“你说她要是真想杀我，干嘛不等我靠近的时候动手？”
“可能受规则限制。”系统说，“也可能……她不想让你死得太容易。”
“哦。”陆无锋点头，“那就是还想用我。”
“逻辑成立。当前你仍是唯一能激活旧箭头的人，且体内双面气息未完全融合。对多方势力而言，你仍有利用价值。”
“所以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得演。”
“正确。”
他拍拍肩头的金甲虫。小家伙缩了缩身子，又不动了。
远处山影开始清晰。铁脊山脉到了。
他加快脚步。
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点硫磺味。
前面路口有块石头，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是个箭头，指向左边。
他记得这个标记。雷石上次留的。意思是“安全通道”。
他往左拐。
刚走两步，系统突然响。
“警告：检测到高频震动波，来源未知，距离约三百米，移动中。”
陆无锋立刻停下。右手摸向箭囊。
前方草丛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一个人影从坡上走下来。
是伊莎贝拉。
她手里拿着那把薄匕首，刀刃朝外。衣服换了，不再是刚才那件长袍，而是轻便的猎装。
她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没说话。
陆无锋也没动。
两人就这么看着。
然后她开口了。
“你明明可以让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