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院的路上，赵辉心情很好。除了这次他带回来足够多的东西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第二天就可以见到豆豆了。
懵懂又纯净的青涩爱情，给了赵辉极大的动力，以至于他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原计划需要两天才能完成的事情。为了稳妥，他决定今晚留在大院过夜，顺手再给保姆大哥上交一些物资，作为电动车的租借费用。
第二天只要天一亮，他就会马上赶回北崖去，把好吃的和新衣服带给豆豆。
来到大院之后，他把车停在自己临时过夜的房子门外，然后背着背包去找保姆大哥。赵辉给了他几听罐头和两瓶白酒，外加一条香烟，当做是电动车的租金，之后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回到自己临时居住的房子。
由于心情很好，赵辉又给同屋居住的邻居每家分了一包食盐，然后借口自己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无比的疲惫。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熬，他不用为食物发愁，豆豆母女也不会再饿肚子。
但想到货柜一角那些被他用塑料袋一层层包起来的衣物，赵辉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很期待豆豆穿上新衣服的样子，肯定也会像大院或者南岸的年轻女孩一样漂亮，说不定比她们还要好看。
他记得骗子叔叔说过，“穷也罢富也罢，男人要能让女人身上有衣服嘴里有饭，那才算得上男人”。而现在赵辉所做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也算是骗子叔叔口中的男人了。
虽然和豆豆结婚这件事，还要再等她两年，但至少从现在开始，豆豆的生活会变得很安全而且不愁吃穿。他带回去的物资，足够让这两个家庭四个人过一个富足的冬天。所以就算天气变冷，他也并不在意盖在物资上的烂泥纸浆又脏又凉，心里的成就感，足够让赵辉把任何辛劳通通忘掉。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搬运整理物资过于劳累，赵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等他醒来走出房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暗下来的天色让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现在已经快要下午六点了。
这个时间如果离开大院往北崖赶，还不到半路天就会黑。睡了整整一天，赵辉觉得自己晚上肯定睡不着了，于是他决定今晚继续留在大院，代替某个幸运的家伙值夜放哨。
深秋的夜晚月光很亮，当大院里的所有建筑全部熄灭了灯火，看着一座座别墅，想到每座别墅都共同生活着好几家人，而他们此刻正安心地沉浸在梦乡，赵辉突然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想要生活的地方。
等将来他带着豆豆住在这里，那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为自己在意的人守护着夜晚。
时不时有几只丧尸或者一个小尸群，晃晃悠悠地从附近的路口经过，甚至偶尔还会靠近大院。但包括赵辉在内的所有守夜哨卫，全部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人会贸然开枪射杀那些行尸走肉，免得枪口的火光引来更多的丧尸，或者有人忘记安装消音器而惊醒熟睡中的居民。
而那些丧尸也会漫无目的地转悠一会之后，离开这里走向城市的其他角落。
当太阳露出半张脸的时候，院子里的建筑陆陆续续亮起了灯。与来换岗的守卫交接之后，赵辉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跳下岗哨准备离开大院。他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只是告诉看守吊桥的哨卫一会帮他放下吊桥，然后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前，骑上电动车准备离开。
住所的房子灯火通明，他意识到邻居们已经起床做饭了。一想到再过几年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的生活，赵辉就觉得充满了精神，即使守了整个通宵，他也感觉不到丝毫困乏。
骑着电动车驶出大院入口的吊桥之后，伴随着吊桥收起的声音，赵辉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一瞬间就能回到北崖。
大院到北崖最安全的路线，赵辉再熟悉不过了。天气正常、没有遇到尸群的情况下，骑电动车载着一车物资，最多不到一小时他就能回到北崖。
就算是背着一包东西步行，也能用几小时从一端走到另一端。
或许是因为着急回去，赵辉觉得这条路今天突然变长了。于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车子里装的都是比较重的物资，车太重走上坡路更费力，所以比平时慢一些。
想到这里，他计划回去卸下物资之后，把车子清理干净，然后抽空给保姆大哥还回去，免得大院那边不够用。等到来年开春有需要的话，再借来继续用着。
但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定期给保姆大哥上交一些物资。这样既能避免大院那边有人误会他白用交通工具，也能让他不落人话柄，心里更踏实些。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骑行，回家的路早已经变成深刻的记忆。进入自家的院子之前，北崖大门口守门的匪徒，依然被他的“一车烂泥”所欺骗，嘲笑赵辉最近没什么收获，总是在搞没用的事。
尽管其中一些人的表情有点儿奇怪，但赵辉却想不出奇怪在哪里，于是他像之前那样装作不服气反驳他们，说自己最终会种出来好东西，然后等到大门打开之后骑上车就走。
早晨的北崖要塞，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人。农工们早就已经去田地开始工作，而没有安排工作或者没有外出的匪徒们，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停下车，赵辉便挽起袖子，把手伸进烂泥里挨个揪出篷布的四角，把它们从货柜拉出来之后搭在货厢边缘。然后他又拉着另一边，把篷布向对面提起来，篷布上的烂泥基本上全部被倒了出来，只有很少一部分流进了货厢。
就在他甩掉手上的泥水，从货厢往外搬运物资的时候，钢叔突然打开房门，从楼上走了下来。
赵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爷爷一眼，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紧张、担忧、害怕、无奈，还有尴尬，这些感觉混在一起，再加上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赵辉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转瞬即逝，因为他着急整理物资，所以注意力又回到了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上。
这次他不仅带回来各种食物，还给豆豆母女带回来一些新衣服。赵辉在物流城的仓库里找到这些衣物的时候，它们都还被平整地装在塑料袋里，封口都还没有打开。这几件女式服装都是崭新的，之前没人穿过，虽然不知道是否合身，但总要让她们先试一下。
想到豆豆换上新衣服的样子，赵辉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
他把背包里没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把衣物叠起来压实放在了最下面，然后用食物填满了背包剩下的空间，没有继续整理货厢剩下的东西，把背包甩在肩上就准备离开。
“辉辉，你等一下。”钢叔已经走到电动车旁，叫住了已经快要走出院子的赵辉，“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啥事晚上再说，这次回来之后我要多待几天。”赵辉转头回应道，然后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开。
走在去豆豆家的路上，回想起爷爷的表情，赵辉多少有点在意，毕竟他以前没见过爷爷今天这种状态。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有什么大事，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走了。于是赵辉决定在豆豆家少待一会，早点回去看看爷爷想说什么。
来到豆豆家的楼道口，赵辉发现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也像是被人用水冲洗过。在他的记忆里，一周之前地上还有一层灰土和碎石子儿，如今这么干净，赵辉在想或许是豆豆打扫的，因为她说她很喜欢新家。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因为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将来他和豆豆结婚之后的画面：
他背着枪，提着装满战利品的背包，回到大院的家。开门之后，看到的是简单干净的房间，和刚刚做好的饭菜。豆豆抱着孩子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把孩子交到他手里，接过他手中的枪和背包……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进了楼道，迎面走过来一位之前就住在这里的农工。
豆豆搬过来一个多月了，赵辉经常来找她，所以他跟住在这座楼里的居民也逐渐熟悉。平时见面，大家会相互打个招呼。但今天，这位邻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跟他打招呼，而是只顾低着头走路，时不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看他一眼，直到他们擦肩而过。
上楼站在豆豆家门前，赵辉发现大门关着，并且敲门之后也没人来开门，他就想当然地认为，她们母女外出工作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秋玉米已经收了，秋季的蔬菜也早已经播种了，最近应该没有太多农活。而且在赵辉的印象中，自从搬到这里之后，除了外出工作，她们母女俩尤其是豆豆，平时就喜欢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因为豆豆不止一次说过，她非常喜欢这个新家，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赵辉一边在心里故作镇定地对自己安慰道，“我悄悄把东西留下，给她们个惊喜”，一边在不安和紧张中，从裤兜里取出豆豆家的钥匙。
他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但隐隐中他突然察觉到，从今早回到北崖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见到他的人，对他的态度，好像都带着一丝不自然。虽然这个定居点还是老样子，但每个人看到他之后的表情，包括爷爷的表情，都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越想越觉得反常。
打开房门之后，映入眼中的场景，瞬间让赵辉觉得脑子发晕，有些空白，呼吸也变得困难，甚至觉得混乱且不知所措。
房间里凌乱不堪，尽管这里的家具和摆设原本就不多，但现在却像是被尸群袭击过的民居一样，衣物鞋袜、锅碗瓢盆和其它生活用品满地都是。
而房间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全是豆豆的，是他以前带回来给她的，从外套到秋衣都有都有，上面还沾有喷溅状的血迹；最让他觉得恐惧的，是房子中间的桌子上，像是被人用枪击穿了一个洞。而在那个洞口周围，除了大量已经干涸的血液和红白色的碎片之外，还散落着一些淡红色的、像是脑组织一样的东西……
赵辉感觉身上的血液开始变冷，他手心渗出了冷汗，两条腿也开始发凉甚至有些站不稳。
摆在他眼前的一切清楚地表明，豆豆母女出事了！
瞬间爆发的怒火让赵辉失去理智，因为他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豆豆母女可能被人杀了！就在他外出搬运物资的这两天！
这时赵辉才反应过来，难怪自己回来之后见到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转身离开豆豆家，随便找了一扇农工家庭的门一脚踹开。房间里陈设简单却很温馨，男主人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或许是最近农活不多，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妻子和十来岁的儿子也待在家。
“辉辉，你、你……你想……”那个男人脸上堆满了惊恐的表情，他看着赵辉结结巴巴地问道。
“豆豆家咋了？”赵辉咬着牙冷冷地问道。
“我……我不知……”那个男人恐惧到了极点，身体也开始颤抖。
“说！”赵辉端起枪低吼道。
说完，他瞄准了窗户开了一枪，碎玻璃和尘土在清晨的阳光下四散开来。而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再不说，枪打的就不是窗户了。”赵辉把枪口对准了这一家三口，“我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赵辉哥！辉哥！我说！我说！”
男主人十四、五岁的儿子举起双手。他裤裆湿了一大片，向前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用一种类似情绪失控的声调看着赵辉乞求道：“辉哥，我说了之后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求求你！我求求你放了我们！我们真的不敢管啊！”
“少废话，说！”赵辉放下了枪，看着少年冷冷说道。
“前天晚上，屠夫大爷的儿子——刀刃，带着几个人去了豆豆家。先是听豆豆和狗姐不停地喊叫，过了一会就听见她们家砸东西，然后豆豆一边惨叫一边哭。过了一会响了一枪，然后刀刃带着那些人就走了，狗姐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去，然后又响了几枪。”
小伙子一边说着，一边跪行到赵辉脚前，抱住了他的腿，“辉哥！我就听到这么多了辉哥！真的！你知道的，屠夫大爷和他儿子都很……他们脾气不好，我们实在不敢出去啊！豆豆和狗姐最后都是那边的人抬走的，门口的血也是他们洗了的，咱这里的人都不敢帮忙……辉哥，你可怜可怜我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