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蹲在角落，盯着那碗被打翻的糙米粥。
米粒混着泥水，在地上摊成一坨。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慢慢抬起了头。
刚才那个狱卒走的时候踢了一脚，碗飞出去撞墙，粥溅了她半身。她闻到了一股馊味，还有一点刺鼻的腥气。她没吃，也不敢吃。上回那碗里有白粉，这回更不能碰。
她靠着墙坐直，手腕上的铁链哗啦响了一声。
脑子里还在转。
昨夜系统加载完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她花了两个时辰背《大胤律·狱政篇》。条款不多，但够用。比如第三条：“羁押之囚，食有定数，不得克扣；病者另灶，秽者重烹。”
再比如《天牢规制》第七款：“禁索贿、禁辱囚、禁私刑。”
她记得清清楚楚。
正想着，外头脚步声又来了。
还是那个人。粗布靴子，走路带拖，左腿有点瘸。他停在她牢门前，手里拎着个空桶，斜眼往里看。
“哟，还坐着呢？”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吃？饿死干净，省得砍头费力气。”
他说完，伸手去够地上的破碗，作势要踢。
苏清晏缓缓起身，走到铁栏前站定。
她个子不高，穿的是粗麻囚服，头发散乱，脸上还有粥渍。但她站得笔直，声音也稳。
“你方才打翻的那碗粥，是我应得的口粮。”
狱卒一愣，手停在半空。
“按《大胤律·狱政篇》第三条，羁押之囚，食有定数，不得克扣。你私自打翻，属克扣囚粮，违律当笞二十。”
狱卒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懂。
“你说啥？”
“我说，你犯法了。”她说，“我可以记下时间、人物、行为细节，等日后翻案追责时提交证据。届时不只是你，连当值狱丞也要受罚。”
狱卒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上下打量她，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囚。
“你一个待斩犯，还懂律？”
“我不但懂，我还背过。”她说，“《天牢规制》第七款：禁止索贿。你昨儿伸手问我要钱，被我记下了动作特征。你左手先摸腰带，再伸进栅栏，说了句‘给点银角子，换顿热饭’。这话有三个人听见了，包括隔壁牢里的老张头。”
狱卒脸色变了。
他确实昨天试过一次。见她细皮嫩肉，以为好拿捏，结果她一句话没说，只冷冷看着。他以为她怕了，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
“你……你胡说！谁会信你一个死囚的话！”
“信不信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规章写在那里。你越线了，我就有权指出。你现在每多做一件违规的事，都是在给自己加罪名。”
她顿了顿，继续说：
“我没定罪，只是待审。依法仍享基本生存权与人格尊严。你今日克扣口粮、言语羞辱，已构成双重违法。若我明日不死，此案重查，你这一脚，就是欺压无辜的实证。”
牢房里静了下来。
远处几个囚犯悄悄抬头，有人低声嘀咕：“这女的……敢这么说？”
狱卒站在原地，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他张了张嘴，想骂人，却发现骂不出。
他骂她贱命一条？可她说的是律法。
他吼她快死了闭嘴？可她还没死，程序上仍是未决之囚。
他威胁再给她断饭？可那样他就真犯了克扣囚粮的罪，板子实打实能抽到他屁股上。
他干瞪眼，最后狠狠啐了一口：“疯婆子！”
转身要走。
“等等。”苏清晏叫住他。
他停下，没回头。
“明天的饭，请按时送。如果再动手脚，我会把每次异常记录下来，一并上报。”
“上报？”他冷笑，“你关在这儿，怎么上报？”
“我不用出去。”她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听见，消息就能传出去。百姓会说，官员会听，皇帝也会知道——他的天牢里，有人公然违反自己立下的规矩。”
狱卒猛地回头，眼神凶狠。
但她没躲，也没退。
两人隔着铁栏对视几秒，最终是他先移开视线，一瘸一拐地走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清晏才慢慢坐下。
她靠回墙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手腕疼得厉害，脚踝也肿了。但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用规则怼糙人，你是懂降维打击的。】系统突然冒出来。
“不是打击。”她在心里说，“是纠正。”
【纠正个鬼，你把他噎得脸都紫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规章明明白白写着，他偏要踩线。”
【可这是封建王朝，不是法院庭审。】
“越是这种地方，越要用规则砸醒他们。”她说，“不然他们真以为权力可以代替法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砸？】
“先活三天。”她说，“然后逼他们开堂重审。”
她低头看了看手。
虽然脏，但还能写字。虽然没纸笔，但可以记。虽然戴镣，但脑子没坏。
她开始默念《大胤律》里的重点条款。
一边背，一边梳理案件漏洞。
父亲沈毅，边关大将，无谋反迹象，突然被一封密信定罪。密信内容未知，来源不明，笔迹未验，也没有第三方见证。
圣旨一下，直接抄家问斩，连公堂都没上。
她作为家属连坐，未经审判即入死牢。
问题太多了。
程序全错，证据链为零，判决依据模糊。这案子要是放在现代，光是程序违法就能推翻三次。
她越想越清醒。
外面传来巡更声，梆子敲了两下。
她估摸着时间，应该是下午了。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对面墙上，形成一道窄窄的光带。
她盯着那道光，忽然说：“系统。”
【干嘛？】
“支线任务完成了吗？”
【正在校验……恭喜，补全沈毅案程序漏洞任务已完成。找出三项违规操作：一、未经公开审理定罪；二、关键证据未质证；三、连坐制度滥用。论证完整，秩序值+50。】
“奖励呢？”
【解锁初级秩序洞察：可识别环境中明显规则冲突点。】
她点点头，没太激动。
这点能力，还不够用。
她需要更多。
比如谁能接触档案，谁负责审讯，谁掌管密信原件。
她正想着，外头又有动静。
还是那个狱卒，又来了。
这次他没靠近，站在五步之外，远远看着她。
她抬头，两人视线相接。
他没说话，也没嘲讽，就那么站着。
几秒后，他转身走了。
这次他绕开了她的牢房，从另一侧通道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有效果了。”
【你现在已经成了他最不想面对的人。】
“那就对了。”她说，“让他们怕的不是我的身份，是我的记忆。”
【记忆？】
“记住规章的人，比掌握钥匙的人更可怕。”她说，“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开门，什么时候该关门。”
她低头，捡起一块碎陶片，在地上划了几道痕。
一、密信来源？
二、截获过程？
三、笔迹鉴定？
四、审讯记录？
五、旁证人员？
她一条条列。
虽然没有纸笔，但她记得住。
她写完最后一笔，抬起头。
高窗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她眯了下眼，抬手挡了一下。
这时，隔壁牢房传来一声咳嗽。
是个老头，关了好几年了，听说是因为替人作伪证被抓进来。
他哑着嗓子说：“姑娘……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天牢规制》？”
苏清晏转头看他。
“是。”
“你……真记得？”
“一字不落。”
老头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多少年了……没人敢在这儿提规矩了。”
她没回应，只是把地上的陶片小心收好。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间牢房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她有多强，而是因为她说了真话。
而真话，有时候比刀还利。
她靠着墙，闭上眼。
下一阶段计划开始。
第一步：确认其他可能知情的囚犯。
第二步：收集狱中人事结构信息。
第三步：找到能传递消息的渠道。
她刚想清楚，系统又弹出来。
【提示：检测到附近存在高频规则冲突区域，建议宿主关注东侧走廊尽头房间。】
“哪个房间？”
【门牌编号B-12，目前显示为杂物间，但每日有三人持密钥进出，且时间固定。】
苏清晏睁开眼。
B-12？
她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