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天早晨，我先去单位请婚假，邀请单位领导和同事晚上到我家喝喜酒，请工会主席主持婚礼。我从单位回到家时，晓雯已经换上了一套浅红色的新制服，把给我买的一套深蓝色毛料中山装也拿了出来，让我换上。我换好衣服后，妈拿出户口本交给我，晓雯也拿出她的户口本。我和晓雯一起到镇里的去登记，爸和妈去通知亲友晚上来喝喜酒。
我们来到镇里的民政所，说明来意之后，负责办理结婚登记的人先看了一眼我的户口本，并没有说什么，看了晓雯的户口本之后吃了一惊，问道：“你真的愿意嫁到山里来？”
“不愿意我能和他一起来登记吗？”晓雯微笑着说。
那个人没有再说什么，给我们办理了结婚证。我估计他一定认为晓雯不是吃错了药就是脑子有毛病。
领到结婚证以后，我们又来到镇里的大街上。晓雯说：“从现在起咱俩就是合法夫妻了。以后你要注意了，只有咱俩时，你叫什么都可以，不要在人前一口一个‘姐’地叫着，以后要习惯叫我的名字。”
“知道了，姐。”我答应道。
“又来了。”晓雯笑了起来。
“叫习惯了，我一时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也得改。”
“咱们应该找个照相馆照几张像，留个纪念。”晓雯说。
“我们这里订婚时要照订婚照，结婚时照结婚照，咱俩也没有举行订婚仪式，就直接照结婚照吧。”
“照相时，一定要让他们写上日期。”晓雯说。“还要放大一张装在相框里，挂在墙上。这样，以后就不会忘记这个最幸福的日子。”
“好，都依你。”我说。
来到照相馆，照相的师傅看看我们，问：“是照订婚照，还是结婚照？”
“结婚照。”我说。
照相的师傅拉过一个长条凳，让我们坐在上面，晓雯紧紧地和我依偎在一起。照相的师傅说：“都像你们这样，照相时会少很多麻烦。有的人来照相，扭扭捏捏的，两个人中间留个大缝子，我还得左一遍右一遍让他们往一起靠。”
照完半身相，照相的师傅拉走长条凳，又拿过来一个小方凳，让我坐下，让晓雯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站在我身后。我明白这是要给我们照全身相。我并没有坐下，而是让晓雯坐在凳子上，我扶着她肩膀站在她身后。
照相的师傅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这样照结婚照的。一般都是男的坐着，女的站着。”
“那我就打破这个规矩。”我说。
“小伙子，你将来一定是个模范丈夫。”照相的师傅说。
照完相，晓雯提醒说：“师傅，别忘了给我们写上‘新婚纪念一九七八年一月十七日’这几个字。”
“不会忘的。”照相的师傅说。“姑娘，你是个有福的人。”
“师傅，您怎么能看出来？”晓雯好奇地问。
“照相时，他让你坐着，他站着，这说明你的地位比他高。”照相的师傅说。
出了照相馆，晓雯说：“照相的师傅夸你将来一定是个模范丈夫。”
“他哪是夸我。”我说。“他的意思是将来我一定怕老婆。在我们这里模范丈夫就是怕老婆的代名词。”
晓雯听了哈哈大笑，然后问道：“你怎么想到让我坐着照相？”
“虽然我们成了夫妻，可你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结拜姐姐，我理应尊重你，让你坐着。”
“还没忘记我曾经是你的老师？”晓雯说。
“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的，所以我不但要爱你，疼你，还要尊敬你。”我说。
“少杰，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我还要看你的表现！”晓雯在我耳边说。
回到家时，看到两个妹妹都回来了，正在帮妈准备晚上的饭菜，二妹妹第一次看到晓雯。妈说，她把少明也找回来了，现在正在和爸一起在外面通知亲友。
晓雯见大家都在忙碌，便脱去了新衣服，让妈给她找一套旧衣服穿。尽管妈和妹妹都不让她伸手，可她还是大家一起忙活起来。
下午三点来钟亲友们陆陆续续到了，妈让我和晓雯换上新衣服接待来宾。不管谁问新媳妇是哪里人，妈都自豪地告诉人家是北京人，是我的同学。
四点钟，接到通知的亲友和我的同事都来了。他们带来了锅、碗、瓢、盆、暖水瓶、被单、床单作为贺礼。礼物堆满了炕。
见我家的房子太小，我们单位的工会主席让我把挂在屋里墙上的毛主席像摘下来，挂到屋外的墙上，把所有来宾请到院子里，让弟弟少明拿了两把椅子放在外面，让爸妈坐在上面，让我和晓雯站在父母的两边，接着他开始主持婚礼：
“今天是陈少杰和白晓雯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首先向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鞠躬……”
这时晓雯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袖口，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鞠躬一边默念道：“今天我陈少杰与白晓雯结为夫妻，从今以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和晓雯背对着来宾，没有人看到我们的嘴在动。
工会主席又喊道：“向双方父母鞠躬！”
我和晓雯向爸妈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我和晓雯转身，面对面，互相鞠了一躬。
“招待宾朋！”接着工会主席又补充道，“请大家入席，吃好喝好！”
家里所有房间都摆上了饭桌。一共摆了四桌酒席。我和晓雯一桌一桌地给来宾敬酒。酒席结束，每位客人临走之前，不管会不会吸烟，我和晓雯都要给客人点上一支喜烟。一些比我年纪小的平辈亲戚和朋友，有意刁难晓雯，晓雯给他们点烟时，他们故意把火柴吹灭，再让晓雯给点，弄得晓雯哭笑不得。
六点钟左右来宾都走了，我和晓雯的婚礼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吃饭时妈说：“今天来的老亲少友，都夸晓雯长得俊，又贤惠。说少杰大学没白上，领回家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我想，现在应该把晓雯的真实身份告诉家人了。我看看晓雯，然后说道：“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念的是中专，和高中差不多，晓雯才是大学毕业。我在长春念书时，她是我的老师。”
听了我的话，全家人都吃了一惊，直愣愣地看着晓雯。妈问：“这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吗？”我说。
晓雯马上说道：“大学、中专，学生、老师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少杰对我好，所以我才愿意嫁给他。”晓雯毫不做作地说。
爸说：“少杰，往后你要是做了对不起你媳妇的事，我和你妈决不饶你。”
“你们放心好了，我决不会做出对不起晓雯的事。”我说。
吃过晚饭，我和晓雯准备去我们那个土坯盖的洞房。妈说：“晓雯跟我们忙活了一下午，也该歇一歇了。”说着她拿出一套新被褥交给我，这是为我和晓雯结婚准备的。
我抱着被褥回到婚房。下午婚房的炉子就点着了，现在屋里非常暖和。铺床的时候，晓雯问：“少杰，这套被褥咋这么轻？”
“被褥里面是鹅毛，不是棉花。”我说。“你还记得不，我送你鹅毛褥子时曾经答应你，以后送给你一床鹅毛被。你说，等我攒够了做被子的鹅毛时，我早就毕业了，那时说不定去了哪里，怎么可能还会送你鹅毛被子。我说，不管到哪里我肯定会把鹅毛被给你送去。姐，我没有食言吧？”
“我早就把这事忘了，你到现在还记得？”晓雯说。“就是在北京，我也没听说过有卖鹅毛被的。”
“北京有很多东西我们山里都没有。”我说。“你家有卫生间，可我们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屋子里面还有茅房。在我们这里，夏天起夜是到外面去，冬天在外屋放个尿盆。那个东西不仅有味，用起来也不方便。听我们这里的南方人说南方家家都有马桶，我问明白了马桶是什么样之后，就到木器厂让他们给做了一个有盖的木桶，在盖上挖了一个洞。咱们没有卫生间，只能用马桶代替了。”说完我到外面把马桶提了进来。
晓雯看了看说：“少杰，为了我，你能做到的都做了。作你的妻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感谢话我就不说了。还得麻烦你一下，烧点热水，烧热就可以了，不用烧开。”
因为昨晚看了晓雯带来的书，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装了满满一壶水放到炉子上。水烧热了。我让晓雯先洗，我到外面看了看，虽然才九点多，父母屋里的灯已经关了，父母可能睡觉了。估计不会有人去我们的房间了，我放心地提着马桶进了屋，插上门。我进屋时，晓雯已经洗完了，进了被窝，我也擦洗一遍自己的身子，然后往里炉子里又添了一些煤。进了里屋，我拉上了窗帘，然后上床。虽然我和晓雯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当着她的面我还是没好意思脱得一丝不挂，穿着背心和裤衩进了被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