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会议结束后,凝重的气氛并未消散,姜流跟随兄长来到他的办公室,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沉默持续了良久,姜浪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率先开口:
“小流,筛查不能停,范围还要再扩大。你立刻着手,在系统重置前,以最高绝密等级,对基地和研究院所有核心技术人员,进行一次彻底的数据回溯和行为分析。重点排查在那个特定时间窗口内,行踪存在任何疑点或无法完全核实的对象。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不能排除有我们尚未察觉的极端分子,已经渗透到了我们内部。”
姜流点了点头,眉头紧锁,脸上的疑云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更加浓重。
他接受的指令是找出 “谁” 以及 “如何” 潜入系统放置了共振设备,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心头:
这个人,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向集团示威或进行某种恫吓,选择攻击一个相对独立、且对现实世界直接影响有限的模拟系统(不周山),显然并非最优选择,甚至有些舍近求远。
这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目的。尽管心中充满了种种不解和忧虑,姜流还是立刻投入了这项极其敏感且艰巨的任务。
筛查工作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展开,过程枯燥而紧张,每一次数据比对和权限核查都偷偷摸摸地进行着,生怕稍有不慎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然而,一连数日不眠不休的高强度筛查下来,结果却让姜流和姜浪都感到错愕——所有基地和研究院在编人员的物理定位、系统登录记录、行为日志均清晰可查,相互印证,没有发现任何人有在关键时间点潜入不周山系统的迹象,所有人的行踪都有合理出处或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这个结果先是让姜浪松了一口气,至少排除了内部大规模渗透或核心团队出现叛徒的最坏情况。
但随即,更大的疑惑如同冰水浇头:
如果不是内部人员,那到底是谁,有能力绕过基地的重重防护,在那个节骨眼上悄无声息地进入系统,并完成了如此复杂的共振设备植入?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其手段之高妙、意图之莫测,令人不寒而栗。
筛查工作虽未公开,但其进行的本身以及姜流连日来紧绷的神色和异常的数据调取行为,无法完全瞒过基地内敏感的工作人员。
不安和猜疑开始在不经意间蔓延,刚刚从全球欢庆的狂热中平静下来的基地,渐渐被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与此同时,集团单方面宣布“暂停后续拯救任务,进行系统深度维护 ”的官方声明,如同在一锅滚沸的油中泼入了一勺冷水,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那些仍在焦急等待亲人归来的家庭,情绪从期盼的高峰瞬间跌入失望和愤怒的谷底。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甚嚣尘上,有人指责集团借机拿捏民众,有人悲观地认为集团本性难移,关键时刻依旧不可信任。
然而,一条不知从何处滋生、却传播极快的致命流言,给予了复古社区最为沉重的一击。
流言称:
以孙平为首的复古社区极端分子贼心不死,通过不为人知的卑劣手段再次攻击了集团的系统,导致了此次拯救任务被迫中断。他们并非正义的斗士,而是为一己私利不惜拉上全体迷失者陪葬的麻烦制造者。
这条流言极具杀伤力。
孙平的形象一夜之间从敢于抗争、为社区牺牲的悲情英雄,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罪魁祸首。
复古社区内部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和激烈的争吵,承受着来自外界和内部的双重压力,几乎被推到了整个社会的对立面。
就在姜流和姜浪对筛查结果百思不得其解、深陷迷雾之时,秋柠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语气急促:
“姜院长!监测数据显示,在我们大幅提升不周山科技发展阈值后,系统内部文明进程急剧加速,社会矛盾已呈指数级攀升!系统核心稳定性指标正在快速逼近临界点!预测下一次主动重置的窗口期,将在一小时后开启!”
消息传来,赵承业董事长焦躁万分,立即命令姜流进入系统执行任务。
这时,李健却破天荒的给了一些积极的建议。
他建议,为了绝对保密,防止可能存在的“内鬼”窥探或破坏,这次任务应该在绝密状况下进行。
因此拯救者个人在这次任务中不适合配备通信工程师搭档,而且停止所有监控与数据侦测,直到任务圆满完成。这样的话,事态会被控制在最小范围,社区民众的躁动也可以得到安抚,流言便不攻而破。
但为确保万无一失,并给姜流留下最后的接应手段,允许应急拯救者进入不周山系统的非核心安全区待命,紧急时刻给姜流一个接应。
赵承业采纳了李健的建议。
在没有通信工程师的辅助下,拯救者个人终端可以加载的装备有限,除了用于拆除破解共振核弹的装备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带进去的。
姜浪有些忧虑,但姜流却毫不在意,对姜浪说,这个建议不错,对于封渊,他已经很熟悉了,而且在系统重置阶段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自己快去快回,再说也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姜流的意识体如同游鱼般,轻车熟路地穿越过不周山系统底层数据流的乱域,再次抵达那片被称为“封渊”的、吞噬一切光与信息的绝对禁忌之地的边缘。
时间紧迫,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取出了那台专门用于定位和拆除共振设备的精密仪器。
他首先启动了预设程序,对研究院数据库内登记在册的所有共振设备唯一识别码(ID)进行广谱扫描。
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封渊周边紊乱的时空规则和背景辐射对扫描造成了不小的干扰,但姜流耐心地调整着参数。
大约一分钟后,仪器上一个醒目的绿色指示灯骤然亮起,发出稳定的光芒,屏幕中央锁定了一个清晰的坐标点和一个对应的设备ID!
“找到了!”
姜流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翘起,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果然如此的笑意。
任务的核心目标近在眼前。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启动拆除程序。
一个强烈的直觉,或者说基于对那个隐藏对手行事逻辑的判断,让他按下了立刻拆除的冲动。
“如此大费周章,冒着巨大风险潜入这里,怎么可能只满足于部署一台设备?”
姜流心中暗忖,“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一个能策划出如此精密行动之人的风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完成主要任务的诱惑,转而调整扫描模式,以已发现的这台设备ID为基准和参照系,对封渊周边更大范围的时空区域,进行了更深层次、更细致的定向光谱扫描与关联信号追踪。
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扫描仪上的指示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屏幕上的坐标点不断增加,最终定格在七个不同的位置上!
七个!除了最初锁定那台,另外还有六台功能、型号各异,但都具备强大能量扰动弹性的共振设备拷贝,构成了一个隐秘而致命的攻击阵列。
姜流的心沉了下去,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对方所图非小!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悄无声息地将这七台设备的精确坐标、能量签名、ID特征码等所有关键信息,加密后秘密传输并备份到了他意识深处那个绝对独立、与任何外部网络物理隔绝的私人存储单元——“铜砝码映像”之中。
这是他为应对极端情况预留的最后信息堡垒。
收集完证据,姜流长吁一口气,准备开始执行最主要的任务——逐一拆除这些危险的装置。
无论如何,先解除眼前的致命威胁是第一要务。
就在他全神贯注,即将对第一台设备动手的刹那——一声冰冷、带着几分戏谑、却又异常熟悉的冷笑,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仿佛贴着他的意识核心在低语:
“又见面了,姜流……”
这突入其来的声间,瞬间让他全身的寒毛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惊骇感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
他猛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