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第三滴血落地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沈烬还跪着，肩膀上的镇魂钉插得深，血顺着金属杆往下流。
他没抬头，但能感觉到脚下的平台在抖，比刚才更厉害。
裂缝边缘的石头开始一块块滑进黑暗里。
苏凝靠在老顾身上，左手撑着地面，护目镜裂了条缝，左臂已经僵到手肘。她咬牙说：“快走。”
老顾右腿不能动，绳索绑在残碑上，另一头绕在自己腰间。
他喘着气说：“我拖不动，你们先撤。”
沈烬想站起来，可腿发软。
他右手按住伤口，左手握紧钉子，用力一拔。
血喷出来，溅在脸上是热的，他靠着断柱撑起身子，声音哑：“不扔下任何人。”
话刚说完，头顶一块巨石砸下来。
还没落地，突然停住了。
不只是这块，所有飞溅的碎石都悬在半空。
裂缝喷出的黑气也不再上升，反而慢慢缩回去。连风都停了，紫云定在天上。
沈烬瞳孔一缩。
他左眼猛地刺痛，金光不受控制地闪了一下。
他看见空气中有东西在流动——不是风，也不是雾，是一条条细线。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影子。
从裂缝深处浮上来，全身黑，只有脸上戴着青铜面具。
手里握着一根权杖，顶端嵌着一个沙漏。
沙漏正在倒转，里面的“沙”不是颗粒，是光点。
时间鬼差。
沈烬知道这名字，但他从没亲眼见过，他只记得第二卷时，在镜像世界外隐约感觉有人放慢了规则运转，让他有机会突破。
现在这个人来了。
沙漏转了七秒。
崩塌的过程被倒回来，裂开的地缝收窄，掉落的石块回到原位，黑气重新被压进深渊。
整个祭坛核心区回到了七秒前的状态——就是沈烬用血刻下名字、暂时稳住裂缝的那一刻。
时间恢复。
轰！
更大的震动传来。
这一次，崩塌更猛。裂缝直接撕开三米宽，边缘的石板全部翘起。
紫云炸开，变成灰烬一样的粉末洒下来。
“走！”沈烬吼了一声。
苏凝立刻撕下袖子里最后一张符纸，咬破指尖补上朱砂，贴在老顾背上。
符纸燃起黄光，老顾身体变轻，勉强腾空。
沈烬把镇魂钉插进地面，金光顺着钉尾蔓延出去，形成一道弧形屏障。
几根银线从地下窜出，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被挡在外面。
“走！”他又喊一次。
三人开始移动。
苏凝扶着老顾，沿着绳索路线往外冲。
沈烬断后，每走一步，肩膀都在流血，他回头看了一眼。
沈沧海站在高台边缘，手里抱着鎏金缝魂箱，他没动，也没逃，他在看时间鬼差。
那个黑影还站在裂缝边，沙漏已经不再倒转，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沈沧海的方向。
沈沧海眼神变了。
不是害怕，是贪婪，他盯着沙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然后时间鬼差消失了。
没有烟雾，没有光影，就是突然不在了。
只有空中留下沙漏的残影，慢慢碎开，最后化成光点，散在风里。
四人中，只有沈烬看见了最后的画面。
那沙漏碎裂的方式，和记忆鳞片被剥离时一模一样。
他心里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时间操控。
这是用记忆当燃料，驱动时间倒流。
他们以为自己在对抗缝合术，其实敌人早就盯上了更可怕的东西——时间本身。
平台彻底塌了。
他们刚跑到外围废墟，身后一声巨响。整座祭坛沉了下去，地面裂出巨大沟壑，烟尘冲天。
火堆熄灭又自己燃起，火焰是倒着烧的。
有几块石头往上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拉回去。
老顾趴在地上，喘得厉害。
他摸了摸保温杯，杯盖掉了，茶水洒了一地。他没管。
苏凝靠在断墙边，左手护目镜掉下来一半，露出左眼。
她看着那片错乱的区域，低声说：“它不是来救我们的。”
沈烬站在最前面，左眼还在闪金光。
他盯着沙漏消失的地方，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
时间可以倒。
那死亡呢，记忆呢？
如果时间能改，真相是不是也能被重写？
他忽然想起母亲最后说的话。
“活下去。”
不是“报仇”，不是“别哭”，是“活下去”。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她知道有人要篡改时间，所以他必须活着，成为那个记住真实的人。
“时间被动了。”他说。
苏凝抬头看他。
“缝魂者不止想缝合记忆。”他声音很冷，“他们想倒带。”
老顾咳嗽两声，从怀里摸出录音笔。
他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段模糊的声音，是二十年前的案卷记录，可现在听，语速不对，像是被人调慢过。
他皱眉：“这声音……不是原来的。”
沈烬走过去，接过录音笔，贴近耳朵，确实不一样。
有个词重复出现了三次，原本应该是“仪式失败”。
现在听起来，像是“仪式重启”，他手指收紧。
有人在改证据，不是现在，是早就开始了。
从过去就开始了，沈沧海最后看了沙漏一眼才离开，不是巧合。
他知道这个能力。
他想要。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他说。
苏凝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她的左臂完全动不了，但她没喊疼。
老顾把绳索缠回腰上，一手拄着警棍，一手撑地。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在旋转，但方向反了。
“这案子不对。”他说，“背后有人在改剧本。”
沈烬没说话。
他把镇魂钉收回解剖箱，银蝶胸针别回领口。左眼的金光还没散，一直盯着那片废墟。
他知道他们逃出来了。
但他也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时间不是线性的，记忆可以被缝。
那历史呢？谁又能保证，他们经历的一切，是真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道裂谷。
风里飘着一片灰，落在他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