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三声。
陆承骁没动,苏漾也没动,两人还坐在沙发上,距离很近,气氛还没散干净。
刚才那些话太重,压得人不想起身。
他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怕,我去看看。”
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张黑白照片的边角。
陆承骁走到玄关,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领口别着银色徽章。
“陆总,裴家晚宴临时提前,车在楼下等您。”
“不去。”他说。
“裴小姐亲自打的电话,说您不来,她就自己敬酒。”
陆承骁眼神冷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客厅里的苏漾,她已经站起来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显然听到了。
“你要去?”她问。
“我不去,他们会一直堵门。”
她走过来,声音很轻:“那我陪你。”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把她的手腕轻轻拉过来,将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红绳。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别低头,别认输。”
她点头。
他们一起下楼,上了后座。车里没人说话,窗外夜色飞速倒退。
宴会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晃眼,长桌摆满酒水点心,男人们打着领带谈项目,女人们笑着碰杯。
裴雪薇站在主位旁,一身露背红裙,笑容标准。
看到他们进来,她端起香槟,高声说:“终于等到正主了。”
全场安静下来。
陆承骁拉着苏漾走到主桌,有人让座,他没坐,只把她护在身边。
“今晚是庆功宴,”裴雪薇举杯,“为江氏设计拿下国际大奖,也为某些人认清现实。”
众人跟着举杯。只有陆承骁不动。
苏漾想低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
“苏小姐,”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开口,“听说你是独立设计师?不容易啊。来,敬你一杯,祝你以后也能接到大项目。”
他递来一杯琥珀色液体。
“这是威士忌,度数很高,喝不了就算了。”旁边女人假意劝阻,眼里却带着笑。
苏漾接过杯子。
“不用替我担心。”她说,“我能喝。”
她仰头喝了一小口,酒液烧喉咙,她差点呛出来。
“这才哪到哪。”另一个男人笑着,直接拿起整瓶酒,“诚意不够,重倒。”
他把酒倒进她杯子里,满到快溢出来。
“再敬一杯,这顿饭才算吃得安心。”
苏漾握着杯子,指节发白。
“放下。”陆承骁开口。
“怎么,陆总心疼了?”那人冷笑,“不过喝个酒,又不是签合同。难道她连这点场面都撑不住?”
更多人附和。
“就是,合作讲的是气量。”
“连酒都不陪,谁敢用她?”
苏漾咬牙,又要喝。
陆承骁突然抬手,一把打翻她手中的杯子。
酒洒在地上,玻璃碎裂。
全场静了两秒。
“我的人,”他站在苏漾面前,背对着她,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嘈杂,“轮不到你们欺负。”
“陆承骁!”裴雪薇脸色变了,“你闹够没有?”
没人回应她。
陆承骁右手猛地一扫。
整张大理石餐桌轰然翻倒。
盘子、酒瓶、餐刀全砸在地上,炸出一片刺耳声响。红酒像血一样漫开,玻璃碎片飞溅到邻桌,有人惊叫后退。
他站在废墟中央,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僵住了。
“她不喝的酒,”他看着一圈权贵,“你们逼我喝吗?”
没人说话。
有人慢慢往后退,撞倒了椅子。
有人低头整理领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裴雪薇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彻底消失。
苏漾从他背后探出头,看见他后腰的衣服渗出血迹,应该是掀桌时牵动了伤口。
“你受伤了。”她伸手想去碰。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
“别动。”他说。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她,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掉她嘴角残留的酒渍。
动作很慢,很轻。
“苦吗?”他问。
她摇头,眼眶发热。
“等会喂你糖。”他说完,又回头看了一圈,“还有谁想敬酒?”
无人应答。
他拉着苏漾往侧门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时,角落里一道身影动了。
裴雪薇退到墙边,从包里拿出手机,快速拨出一个号码。
接通瞬间,她只说了一句:
“启动B计划。”
挂断。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指尖划过鳄鱼皮扣环,目光落在陆承骁背影上,久久未移。
宴会厅一片狼藉。保安不敢上前,高管们低头收拾残局。
有人小声议论,有人说要上报董事会。
陆承骁和苏漾穿过走廊,脚步声清晰。
“我们去哪?”她问。
“露台。”他说,“你不是说,下次要让我拍你入镜吗?”
她没说话,只是抓紧了他的手臂。
他步伐稳定,但呼吸比平时重,后腰的血还在渗,湿透了衬衫内层。
走到露台门前,他停下。
“等我一下。”他说。
他松开她的手,解开西装扣子,脱下外套递给她。
然后他抬手,开始解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
“你干什么?”她问。
他没回答。
衬衫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和腹部线条,月光照在他身上,皮肤泛着浅色光泽。
他抬手抹了把脸,喘了口气。
“有点热。”他说。
她看着他后腰的伤,血已经染红了一片。
“你得处理伤口。”她说。
“等会。”他靠在门框上,闭了会眼,“先让我看看你。”
他睁开眼,盯着她。
“站过去,靠着栏杆。”
她照做。
他走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
“抬头。”他说,“别躲。”
她抬起头,风吹乱了她的发。
他按下快门。
闪光亮起的瞬间,她看见他嘴角动了一下。
像是笑了。
他又拍了一张。
然后收起手机,走回来,一手撑在她耳边,低头靠近。
“这次,”他声音哑,“你入镜了。”
她心跳很快。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轻轻一带,让她贴住自己。
血沾到了她的衣服。
她感觉到他身体很烫。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他没回答。
只是把脸埋进她颈窝,呼吸粗重。
几秒后,他抬起头,右手忽然抓住衬衫下摆,用力往上掀。
肌肉绷紧,腰腹线条分明,但她看到的不是身材,是伤口。
一道新鲜的割伤横在右侧腹肌上方,边缘红肿,还在渗血,旁边还有一道旧疤,像是手术留下的。
“什么时候弄的?”她声音发紧。
“刚才。”他说,“掀桌的时候,被玻璃划的。”
她想碰,被他抓住手腕。
“别管。”他说,“看着我就行。”
他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再次打开相机。
“再拍一张。”他说,“这次,你笑一下。”
她没笑。
只是看着他,眼睛发酸。
他盯着她,忽然抬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
“还没喂你糖。”他说,“不准哭。”
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转身,把她挡在身后。
来人是侍应生,端着托盘,看到这一幕吓得后退两步。
“没事。”陆承骁说,“放下东西,走。”
托盘放在地上,是一盒草莓巧克力。
他弯腰捡起来,单膝落地,抬头看她。
“喏。”他说,“糖。”
她蹲下来,接过盒子。
手指碰到他脸颊,发现他在发抖。
“你失血太多。”她说。
“没那么严重。”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挨着他坐下,拆开巧克力,塞一颗进他嘴里。
他嚼了两下,含糊说:“甜。”
她也吃了一颗。
然后靠在他肩上。
两人坐着,谁都没说话。
月光洒在露台地面,映出两道依偎的影子。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