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情咒印的力量如附骨之疽,在陈末经脉中肆虐。苏月扶着他,在崎岖山路上艰难前行。每走几步,陈末便不得不停下来喘息,胸口的黑色印记如同活物般蠕动,吞噬着他试图凝聚的微弱灵力。
“前方...有个废弃的山神庙...”陈末声音虚弱,指着不远处山坡上一处隐约的轮廓。那是他多年前游历时偶然发现的落脚点,如今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难所。
庙宇残破不堪,神像半倾,蛛网遍布。苏月将陈末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迅速检查四周,确认暂无追兵。她回到陈末身边,发现他脸色灰白,冷汗浸透了衣襟。
“我们必须彻底隐藏气息。”陈末艰难地取出几味寻常草药——这是他沿途刻意采集的,看似普通,却暗合药理。“噬情宗追踪的是灵力波动和情感涟漪...唯有混入凡人流民,借助人间烟火气,方能遮掩。”
苏月立刻明白他的意图。她协助陈末捣碎草药,挤出汁液,混合庙宇角落积存的雨水。药液浑浊,散发着一股草木清气。陈末以指为笔,蘸取药液,在自己与苏月腕间画下一道简单的辟邪符——并非真正符箓,而是借助草药气息暂时压制自身灵力外泄的障眼法。
“此法至多维持十二个时辰,”陈末喘息着说,“且期间不可动用灵力,否则立破。”
就在符成刹那,远处天际传来数道破空之声!噬情宗追兵竟如此之快!
苏月瞬间握紧剑柄,却被陈末按住手腕。他摇头,眼神坚定:“信我。”
脚步声与搜查声由远及近,几名噬情宗弟子的交谈声清晰可闻。
“气息到此附近就断了?”
“仔细搜!他们肯定跑不远!”
苏月屏息凝神,与陈末紧紧靠坐在神像后的阴影里。她能感受到陈末身体的颤抖,以及他竭力抑制的痛苦。搜查的脚步声在庙门外徘徊,甚至有人踏入庙内,目光扫过残破的殿堂。
千钧一发之际,山下官道忽然传来嘈杂人声、车马声——一队庞大的流民正巧经过!尘土飞扬,人气鼎沸,瞬间冲散了山间微弱的灵力残余。
庙内的噬情宗弟子啐了一口:“晦气!是往南逃难的流民,乌泱泱的,什么痕迹都搅乱了。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远。
苏月紧绷的神经稍松,这才察觉陈末的手冰冷异常。她反手握紧,试图传递一丝温暖。陈末勉力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机会来了...混进去。”
他们悄然下山,趁乱汇入流民队伍。苏月削断长发,以尘土掩去姣好容颜,换上了从废弃村庄找来的粗布衣裳;陈末则借助草药稍稍改变面部轮廓,佝偻身躯,咳嗽不止,俨然一对落难兄妹。流民队伍中,人人面带菜色,神情麻木或仓皇,无人留意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同伴”。
夜幕降临,流民在一条河边谷地暂歇。人们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分享着有限的食物。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偎在母亲怀里,低声啜泣:“娘,饿...”
苏月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粗布衣衫——她的丹药、灵石早已在逃亡中耗尽。陈末静静看着,忽然挣扎起身,向河边走去。苏月欲扶,被他轻轻摆手拒绝。
片刻后,陈末归来,手中竟多了几株水芹菜、些许野葱,还有一块他不知何时藏起的、仅剩的干粮饼。他向一位生火熬粥的老丈借了瓦罐,盛满河水,将野菜仔细清洗、撕碎,投入罐中。干粮饼则被他小心掰成碎末,撒入汤中增稠。
没有灵力,没有系统,只有最原始的钻木取火,和最朴素的烹饪。瓦罐在火上咕嘟作响,热气蒸腾,散发出野菜特有的清苦气息,混合着粮饼的微焦香味。陈末专注地看着火候,时而添减柴薪,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汤成,他先盛了一碗,递给那哭泣的小女孩的母亲。妇人愣了一下,迟疑地接过,喂给女儿。小女孩啜饮一口,停止了哭泣,小口小口地喝起来,脸上竟有了一丝暖意。
陈末又盛了一碗给苏月,然后才为自己盛了少许。苏月捧着温热的瓦罐,看着汤水中倒映的摇曳火光,心中震动。她品尝了一口——味道清淡,甚至略带苦涩,远不及灵膳堂任何一道菜品的万分之一,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驱散了连日奔波的寒意。
她看向陈末,发现他正望着流民们分食那罐野菜汤时脸上短暂流露的、细微的满足神情,眼中竟有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有所明悟。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于绝境中领悟‘人间烟火’真谛,触发隐藏条件。厨神系统开始汲取微薄信仰之力,启动被动修复程序...预计完成时间:未知。”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陈末脑海响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来一线生机。陈末内视识海,发现那沉寂的系统光团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然而,未及他细查,远处夜空中,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色流光,正沿着流民队伍的路线,不疾不徐地扫掠而来,似乎在重新校准着追踪方向。噬情宗的搜索,并未真正停止。
陈末心有所感,抬头望向那片不祥的夜空,眉头微蹙。苏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漆黑一片。
“怎么了?”她低声问。
陈末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将瓦罐中最后的汤饮尽:“没什么。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前,我们得离开这支队伍。”
他语气平静,但苏月能感觉到,他按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