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一个很大的林,叫武林,现在早已成为吹牛骂街的场所。武术事业发展几十年,其中似乎确凿有一些高手,但如今却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不必说一代宗师雷太极,绵掌拍瓜,术高莫用,无辜的眼神;也不必说闫三八凌空制敌,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单是混元老祖马一招,就有无限趣味。
关咏春在这里猛吹,余木兰在这里耍宝,扔一块板儿砖,有时会砸到大理段氏一阳指后人。倘若说他们是骗子,便“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
隔壁吴老二说,大师都是半仙之体,打了便可以强身祛病。我于是常常揍他们,专往嘴上削,也曾因此打断过手指,可还是感冒发烧。去找吴老二理论,他说我不遵医嘱,没有按疗程打,效果自然是差的;而且下手太轻,要打狠一些才好。
民间高手是不能打的,他们行踪诡秘,出手必杀,不仅踢裆插眼,而且精通江湖秘术。
吴老二曾讲给我一个故事:先前,有一个武林败类,在搏击圈混饭吃。晚间,上网骂街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帅哥。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趴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却给赶来切磋的民间高手识破了机关。
高手说他印堂发暗,妖气缠身,一定是遇见勾魂女鬼了。这是美女死后化成的怪物,见男人就喊帅哥,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吸他阳气。败类自然吓的要死,高手却道无妨,摸出一张灵符,让他贴身藏好,夜里睡在卫生间,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天一亮就高枕无忧了。
败类虽然照办,却总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来了,哗哗哗!脚步声凌乱,还有女鬼在嘶喊,凌厉刺耳,让人心惊胆寒。败类怕的要死,抖作一团,鸡叫三遍才逐渐安静。天光大亮后,败类战战兢兢地爬出来,抬眼看时,一口老血喷出——粮油米面家具电器,全都不见了。
结末的教训是:上网骂街时绝不能给人开门,尤其是民间高手。
这故事很使我觉得做人之险,在贴吧骂街,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头,而且极想得到败类的银行卡和密码。但直到现在,总还没有得到,但也没有遇见过勾魂女鬼。喊我帅哥的妞儿自然常有,然而都是街边发廊妹,跟女鬼并无干系。
平日的武林比较无味,大师一开战,可就两样了。先是盘道:师傅是谁,师祖是谁,祖师是谁,盘上一年半载,总能分出高下;倘若盘不出所以然,便引经据典,传说据说某某说,颇有老夫子遗风。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只好抛开高人风范,乌龟儿子王八蛋,乱骂一通。
为了证明神功盖世,大师还会发视频,铁掌开砖,胸口碎大石,都是我小时候喜欢的街头艺术。遇到冥顽之徒,大师便抡起王八拳,揍他个坐牢赔款。
大师们有个习惯是很值得赞扬的,便是尊师敬祖。不管太极拳,咏春拳,还是别的什么,提起师祖或祖师,必然恭敬有加,说他们武功盖世,杀人如麻,而且信誓旦旦,说历史上真实存在。
有人指责他们胡编乱侃,捏造历史,被我严厉痛斥。历史,本就是任人糟蹋的老娘们,难道只许你老汉推车,不许大师观音坐莲?这是没有道理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将我送进精神病院,而且还是北京有名的安定医院,也许因为我不是大师,也许因为我听信了吴老二……都无从知道。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在武林立足了。Ade,我的大师们!Ade,我的活宝和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