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剑冢深处已是一片清寂。
漫山遍野的佩剑斜插在青石板与泥土间,剑鞘蒙着薄尘,却仍能看出昔日的锋芒,这些剑曾随主人斩妖除魔,也陪主人历经生死,如今剑在人亡,便被一一葬入这处,成了剑者最后的归处。
逸尘半跪在天护正宗前,剑身斜倚在地上。
他闭着眼,一手轻扶刀柄,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鲛绡纹理,樱冢雾生的身影在脑海中渐渐清晰:决战时孤注一掷的狠劲、临终前将剑托付时的释然、还有提起故乡樱花时眼底的柔光……
“你是神州的侵略者,这件事毋庸置疑....”
逸尘轻声开口,声音被晨雾裹得很轻,像是在与剑中的魂灵对话,“可你也是被你们国主的谎言骗了,到最后还肯跟我一起斩域外邪祟,也算不枉君子之名。”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剑柄,“剑冢里的剑,都有自己的故事,你的故事虽有缺憾,却也该有个安稳的归宿。把你葬在这儿,往后便不用再闻硝烟味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衣料摩擦的轻响。
逸尘缓缓睁眼,回头望去,只见女帝走在最前,芳华跟在身侧,清念璃与清语瑶并肩而行,澹台彤鱼则走在最后,手里还捧着一个素木盒子。
“母亲,华姨,念璃,瑶瑶,澹台姑娘。”逸尘起身,对着几人颔首。
女帝走上前,目光扫过漫山的佩剑,最后落在天护正宗上,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幻樱之祸总算落幕了。”
她转头看向逸尘,细细道来,“参与侵略神州的幻樱残兵,已按律法处置;那些无辜的百姓,也照着你的意思,派神州各门弟子在幻樱旧地安置妥善,还留了些粮草与药材;还有一些想为族人赎罪的幻樱族人,我已安排他们去仙魔交汇处,跟着工匠一起重建被战火毁了的村落。”
逸尘望着女帝,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方才对着天护正宗时的平静,此刻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怅然:“母亲,我们神州真的赢了吗?”
“我总觉得,战争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胜利者,只有失败者。”
他抬手轻轻抚过天护正宗,“我们赢了,赢的是家国不被践踏、山河不被分割——可这份‘赢’,是多少将士用命换来的?是多少百姓背井离乡、忍饥挨冻才熬出来的?又有多少人连一句道别都没留下,就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继续道:“至于幻樱的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没见过所谓的‘共荣’,只知道那是国主的命令。男人被强征去打仗,女人要被骗来神州填营,老人亦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生错了国家,被野心家绑在战车上的受害者,到最后,连自己的家都没了。”
女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逸尘的肩膀。
“你说得对,从‘失去’的角度看,我们都是失败者。”
她抬眼望向剑冢深处,晨雾渐渐散开,露出更远的青山,“可若是没有这场‘赢’,神州的百姓就要遭幻樱铁蹄践踏,鸿蒙就要被域外邪祟趁虚而入,我们守住了更多人的安稳,这或许就是这场战争里,最不值一提,却也最该被记住的‘结果’。
逸尘望着女帝,眼底还凝着对百姓的疼惜,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未平的轻颤:“母亲,我总觉得……大家不该这样的。神州的人怕幻樱的刀,幻樱的人怕神州的剑,可我们的普通民众明明都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女帝轻轻打断他,指尖落在他的发顶,动作里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尘儿,你是个有大爱的孩子,你说得对。不管是神州百姓,还是幻樱百姓,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她抬眼望向剑冢外的天空,晨光已彻底驱散晨雾,可她的语气里却带着对阴谋的冷斥:“真正害了所有人的,是那些躲在‘共荣’背后的野心家——他们把百姓当棋子,把战争当游戏,用虚假的口号裹胁着无辜的人去流血,只为满足自己吞并疆土、掌控鸿蒙的私欲。”
“就像幻樱国主,他口中的‘共荣’,不过是把神州变成他的牧场,把幻樱百姓变成他的刀;那些推波助澜的势力,也不过是想借着战乱分一杯羹。”
女帝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里多了几分斩钉截铁的坚定,“这些人,才是让两地百姓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所有想安稳生活的人的共同敌人。”
清念璃上前一步,握住逸尘的手,“至少往后,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谎言流血了。”
她转头看向澹台彤鱼,笑着补充道,“对了,母亲已经收彤鱼姐姐做义女了,往后她便是我们的家人,在仙宫也能住得更安心。”
澹台彤鱼闻言,抱着素木盒子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多谢陛下……不……是多谢母亲收留。”
她低头看了眼盒子,语气带着几分柔和,“爷爷生前不看重外物,院里也就是些旧家具和他的枪谱,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我只整理了些爷爷的手稿,还有……”
她打开盒子,里面除了泛黄的纸页,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身上缝着淡蓝色的布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样式,“还有些我在意的小物件,其他的便都留给打理院子的老仆了。”
清语瑶也凑过来,看着盒子里的布偶,眼睛亮了亮:“彤鱼姐姐,这个布偶好可爱!”
澹台彤鱼指尖轻轻碰了碰布偶的衣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这是我小时候自己缝的,我不擅女红,针脚歪歪扭扭的,眼睛还是用黑扣子随便缝上的,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她说着,还轻轻扯了扯布偶的袖子,露出里面不太规整的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