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魔初现(一)
书名:黑骑:我在大周战丧尸 作者:慕码 本章字数:7994字 发布时间:2025-12-24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唯什么?”朱小福凑过来,鼻涕都快蹭到纸上,“唯皇太子?唯大太监?唯御膳房张厨子?”

  “闭嘴。”我把纸条收好,看向姜太虚,“‘穿黄袍的’,是谁?”

  姜太虚沉默片刻,苦笑:“还能有谁?这天下,穿黄袍的,只有一种人。”

  我眯起眼。

  苏婉抹了把脸,突然想起什么:“姑姑说‘别信穿黄袍的’……可她自己,当年也是奉旨行事的医女啊。”

  “所以她被烧了。”我冷冷道,“替罪羊,从来都是知道得太多的。”

  正说着,远处林中传来破空之声。

  “小心!”我猛地将苏婉扑倒。

  一支羽箭钉入地面,箭尾刻着“黑骑”二字。

  阿蛮从树上翻身跃下,一身劲装,腰挎双弓,辣眼得很。

  “哟,哭完了?”她叉腰站定,瞥了眼我压在苏婉身上的姿势,挑眉,“挺会趁机占便宜啊?”

  “放你娘的箭!”我起身拍土,“再偷袭我把你弓折了。”

  “哼,谁让你挡着月光,跟个孝子贤孙似的。”阿蛮走到潭边,看了看空鞋,“问出来了?”

  我点头,把纸条给她看。

  她扫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好家伙,炼噬心诀还得抽亲爹亲妈的血?这得是多畜生的人才干得出来?”

  朱小福举手:“我有个远房表舅,就喜欢喝自家腌菜坛子的汁……”

  “没人问你。”我们三人齐声吼。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不就是想听我说点冷笑话缓和气氛嘛,至于这么凶吗……”

  我望向皇宫方向,夜色如墨。

  夜风卷着潭面的湿气,吹得人脊背发凉。阿蛮收起双弓,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掰了一半扔给朱小福:“吃不吃?掺了辟邪粉的。”

  朱小福接住,咬了一口,立马呸地吐出来:“这哪是辟邪粉!这是锅底灰!”

  “省着点。”我按住腰刀,盯着皇宫那片沉沉的黑影,“今晚动不得。”

  “为什么?”苏婉抹干眼泪,声音还有些发颤,“姑姑留下的医案,说不定能救更多人……我们该立刻进宫,面见陛下!”

  “你傻吗?”阿蛮翻了个白眼,“‘别信穿黄袍的’——这话都听不懂?你现在冲进宫去,说你知道了‘噬心诀’的事,你觉得陛下是会赐你御酒一杯,还是派一队黑骑来让你闭嘴?”

  苏婉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姜太虚盘膝调息良久,才缓缓睁眼,脸色仍有些发青:“厉锋,你母亲……她当真还活着?”

  我沉默。

  那夜血月、地窖、母亲脖颈上的幽蓝刺青……十几年来,我只当她早已死在那场大火中。可方才苏婉清那一句“你母亲,也是个不该活着的人”,却像一把锈钝的刀,慢慢割开陈年旧伤。

  “我不知道。”我低声道,“但若她真活着……为何不寻我?为何从不露面?”

  姜太虚叹了口气:“有些活法,比死更难。你母亲若真涉‘赤心诀’逆炼之秘,怕是早已被皇室盯上,藏身于世外,不敢与你相认,反而是种保护。”

  我冷笑:“保护?那她为何不干脆杀了我,省得我如今蹚这浑水?”

  “因为你身上,有她留下的东西。”姜太虚忽然道。

  我一怔。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自幼习刀,却天生对邪祟气息敏感,能辨魂体真伪,能破低阶幻术——这不是寻常武夫能做到的。你母亲,或许在你出生时,就已为你种下‘守心印’,护你魂魄不散,不被‘噬心诀’之类邪法侵蚀。”

  我心头一震。

  难怪我每次近鬼,胸口都隐隐发热,仿佛有股暖流护住心脉。

  “所以……她不是抛弃我。”我喃喃,“她是……把我推出去,好让我活?”

  “极有可能。”姜太虚点头,“而她自己,则背负罪名,隐入黑暗。”

  林间一时寂静,唯有虫鸣低响。

  朱小福啃着半块锅底灰饼,含糊道:“那……咱们现在咋办?总不能真啥也不干吧?”

  我望向苏婉:“你姑姑的医案,提到‘龙柱血纹现,地脉逆流’——这是大凶之兆。若‘噬心诀’已成,恐怕不止一人受害。你可记得,宫中最近可有怪事?太医署可有异常?”

  苏婉思索片刻,轻声道:“前些日子,太医院接连死了三个老太医,说是染了时疫,可……可他们的尸身,都被连夜焚了,连家属都不得见。”

  “焚尸?”阿蛮眯眼,“跟苏婉清一样?”

  我冷笑:“看来,灭口的手段,十几年都没变。”

  姜太虚忽然抬手,掐指一算,眉头骤皱:“不对……地脉之气,今日有异动。”

  “什么意思?”我问。

  “城西,有大阵开启的痕迹。”他低声道,“不是皇室的制式,倒像是……民间术士在引地脉之气炼什么。”

  “民间?”阿蛮嗤笑,“谁敢私炼地脉?不怕被黑骑剁了脑袋?”

  “除非,”姜太虚缓缓道,“他背后有人撑腰。”

  我心头一跳。

  “走。”我转身便走,“去城西。”

  “现在?”苏婉慌了,“天都黑了!而且……姑姑刚走,我想……我想给她烧点纸钱……”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

  月光下,她抱着那双空绣鞋,像个无依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放在她手心:“去镇上买些纸钱、香烛,再捎几个馒头回来。我们在城西破庙汇合。”

  她抬头,眼中泪光闪了闪:“你……你不怪我拖后腿?”

  “你是医女。”我淡淡道,“不是战士。想哭就哭,想烧纸就烧纸。但别忘了,你姑姑用命换来的医案,得有人读懂。”

  她用力点头。

  “我和阿蛮先走。”我朝姜太虚示意,“你调息好就来,别硬撑。”

  姜太虚摆摆手:“去吧,我随后就到。朱小福,你跟苏婉一起,顺道护她。”

  “啊?我?”朱小福瞪眼,“我可不会打架!”

  “你会念咒。”姜太虚闭目,“真遇邪祟,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比啥都管用。”

  朱小福挺起胸膛:“得令!”

  我和阿蛮悄然离潭,穿林而行。

  寒潭边的雾气像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裹着人。我踩着枯枝往前走,每一步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阿蛮那双破靴子倒好,嘎吱嘎吱响得跟踩在煎饼上似的。

  “你能不能消停点?”我压低嗓子回头瞪她。

  阿蛮翻白眼:“我这叫气势!妖魔鬼怪听见都知道——姑奶奶来了!”

  “你是来除妖的还是来唱大鼓的?”我冷笑,“再吵,待会儿让水鬼把你当鱼饵叼了去。”

  她一拍腰间箭囊:“来一个射一个,来俩我射一双!正好试试姜老头新画的‘镇魂符’管不管用。”

  话音未落,身后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哎哟我的娘咧——!”

  我和阿蛮同时回头,只见朱小福抱着脑袋从树丛里滚出来,帽子都歪了,嘴里还在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姐救命啊!!”

  “咋了?”阿蛮抽出一支箭就瞄准。

  “有、有只黑猫!”朱小福哆嗦着指树梢,“蹲那儿盯着我!眼睛绿幽幽的,跟灯笼似的!”

  我眯眼一看,树杈上果然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大猫,毛茸茸的尾巴慢悠悠甩着,神情淡定得像个退休老尚书。

  “就这?”我嗤笑,“一只野猫你也吓成这样?”

  “它刚才冲我笑!”朱小福信誓旦旦,“嘴角往上翘,还眨了下眼!这不正常!”

  阿蛮噗嗤乐了:“你怕是见鬼见多了,连猫都疑神疑鬼。”

  正说着,那黑猫忽然站起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然后——跳下树,径直朝我们走来。

  三人齐刷刷后退半步。

  猫走到我脚边,蹭了蹭我的靴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我僵住。

  “它、它认你当主子了?”朱小福瞪圆眼。

  “闭嘴。”我低头看着这畜生,心里却莫名一紧。母亲生前也养过一只黑猫,总说它是“守魂兽”,能辨阴阳。可那猫在我十岁那年就失踪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难道……

  “别大意。”阿蛮仍举着箭,“万一是妖物化身呢?”

  我蹲下身,试探性伸出手。黑猫毫不躲闪,反而把头往我掌心顶了顶。那一瞬,我手腕内侧的“守心印”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嘶——”我缩手。

  印记微微泛红,仿佛活了过来。

  “看来它不是凡物。”我皱眉,“让它跟着吧。”

  “你疯啦?”朱小福尖叫,“万一它是黄袍佬派来的卧底猫怎么办?”

  “卧底猫?”阿蛮差点笑岔气,“你还真能编。”

  “怎么不能?”朱小福梗着脖子,“苏婉姑娘说‘别信穿黄袍的’,搞不好连猫都穿黄袍!”

  我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行了,要是它敢耍花招,我就拿它炖汤。”

  黑猫“喵”了一声,转身带路,步伐稳健得像个带刀侍卫。

  我们跟着它绕过一片乱石,眼前豁然出现一处塌陷的地穴,黑水幽幽,冒着丝丝寒气。地脉异动的源头就在这儿。

  “这水不对劲。”阿蛮凑近嗅了嗅,“腥得发苦,像血混了铁锈。”

  我取出一枚铜钱投入水中,铜钱刚触水面,竟“滋”地一声冒起白烟,瞬间腐蚀成灰。

  “阴煞之水。”我沉声道,“有人在此炼过邪术。”

  朱小福哆嗦:“那、那咱们还下去吗?”

  “当然。”我解下外袍绑在手臂上,将一张姜太虚给的“避水符”贴在胸口,“你们留在上面接应。我去看看。”

  我刚要纵身跃下地穴,那黑猫却突然一跃,稳稳落在我身前,尾巴高高竖起,像一面墨色的小旗。

  “怎么?”我皱眉。

  它不答,只是转过头,绿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我,然后抬起前爪,轻轻按在我绑着避水符的胸口。那一瞬,符纸竟微微泛起一道幽蓝的光,随即沉寂。

  “它……在验符?”朱小福小声嘀咕。

  黑猫收回爪子,低头舔了舔,仿佛尝到了什么味道,随后竟转过身,率先跳入那幽黑的水中。

  “等等!”我低喝。

  可它已没入水中,不见踪影,水面只余一圈涟漪,竟不带半分波澜,仿佛那水不是水,而是一块黑绸。

  阿蛮眯眼:“这猫邪门得很。”

  我咬了咬牙,正要跟上,手腕上的“守心印”又是一烫,这次却不像方才那般灼痛,反倒像有人在掌心轻轻握了握,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好罢。”我低语,“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寒潭。

  水冷得刺骨,仿佛千根银针扎进皮肉。可那“避水符”果然生效,周身裹着一层薄薄的气罩,隔绝了阴煞之水的侵蚀。我睁眼,只见水下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泛着幽幽的青光,像是月光透过千年寒冰照进来。

  前方,那黑猫竟在水中行走如常,四爪踏着水底石阶,一步步向前。它的毛发在水中飘荡,却不见湿透,反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宛如一尊黑玉雕成的灵兽。

  我紧随其后,脚下是残破的石阶,两侧立着断裂的石柱,柱上刻着古怪的符文,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镇魂咒。越往下,空气越滞重,耳边开始响起低语,断断续续,像是哭,又像是笑。

  “……回来了……”

  “……血祭未成,魂不得安……”

  我心头一紧,正要运功驱散杂音,黑猫忽然回头,冲我“喵”了一声。那声音竟在水中清晰可闻,如同铜铃轻响。紧接着,它张口吐出一团幽蓝的火,火光一绽,四周的低语瞬间消散。

  我怔住。

  那火不灼人,反倒驱散了寒意,照亮了前方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扇半掩的石门,门缝中渗出浓重的黑气,却被一层淡金色的光幕死死挡住,如茧裹尸。

  “封印?”我游近细看,指尖轻触光幕,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是“守心印”的纹路,只是放大了千百倍。

  “这封印……和我家传的印法同源?”我喃喃。

  黑猫跃上石门旁的石台,用爪子拨开一层苔藓,露出一块嵌在墙中的玉牌。玉牌残缺不全,只余一角,上面刻着一个字:“沈”。

  我呼吸一滞。

  这是我母亲的姓氏。

  “娘……”我伸手欲触,黑猫却突然低吼一声,猛地扑来,将我撞开。

  “轰——!”

  石门骤然震动,黑气翻涌,光幕剧烈闪烁。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慢悠悠地,带着腐朽的笑意:“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我后退数步,心跳如鼓。

  黑猫挡在我身前,浑身毛发炸起,尾巴如铁棍般挺直,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那声音却笑了:“三十七年了……你母亲封我于此,自己却魂飞魄散……如今,你竟带‘它’回来了……真是天意啊……”

  我死死盯着石门,声音发冷:“你是谁?”

  “我是谁?”那声音轻叹,“我是你母亲没能杀掉的……‘另一半’。”

  我后退数步,心跳如鼓。

  黑猫挡在我身前,浑身毛发炸起,尾巴如铁棍般挺直,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那声音却笑了:“三十七年了……你母亲封我于此,自己却魂飞魄散……如今,你竟带‘它’回来了……真是天意啊……”

  我死死盯着石门,声音发冷:“你是谁?”

  “我是谁?”那声音轻叹,“我是你母亲没能杀掉的……‘另一半’。”

  这话像一记闷锤砸在脑门上,我愣在原地。另一半?母亲的另一半?难不成是亲姐妹?还是……双生魂?

  “你少在这装神弄鬼!”阿蛮一把抽出背后长弓,箭尖直指石门,“再敢吓人,老子一箭把你钉回地底!”

  “哈哈哈……”那声音忽然大笑,“小辣椒,火气不小。可惜你那箭,连我的影子都碰不着。”

  话音未落,石门缝隙里渗出一股黑雾,腥臭扑鼻。朱小福当场就捂着鼻子干呕起来:“哎哟我的娘!这味儿……比我家后院死耗子堆还冲!”

  “闭嘴!”我低喝一声,手按刀柄,寒毛倒竖。守心印在胸口隐隐发烫,像是在预警。

  黑猫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金瞳里竟闪过一丝……担忧?

  我心头一震。这猫从头到尾没说过话,但它一直跟着我,引我进地穴,还知道守心印的封印位置。它到底是谁?

  “小丫头,”那声音又柔了下来,带着蛊惑,“你不想知道你娘当年为何要杀我?为何要舍弃我?她封印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你。”

  “放屁!”我怒吼,“我娘是正道医仙,一生救人无数,岂会做这等事!”

  “医仙?”那声音冷笑,“她救的是人,可我……本也是她亲手所造。她用守心印炼魂,以血为引,以情为祭,才生出我。可最后,她怕了,怕我反噬,怕我夺她道心,于是——她杀了我一半,封我一半。”

  我浑身发冷。

  造出来的?用守心印?

  这不就是……妖?

  “厉大哥!”苏婉突然冲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手腕,声音发颤,“别听它的!它在蛊惑你!守心印是正法,绝不会用来造妖!”

  我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心头稍定。

  可就在这时,黑猫猛地跃起,一爪拍在石门缝隙上。一道金光闪过,那黑雾“滋”地一声缩了回去。

  “喵——!”黑猫落地,竟口吐人言,声音沙哑,“快走!它在等你心神动摇,只要你说一句‘我想知道’,它就能借你的念力破封!”

  所有人都傻了。

  朱小福张大嘴:“猫……猫说话了?!我还以为它只会翻白眼!”

  阿蛮瞪眼:“你才翻白眼!你全家都翻白眼!”

  “没时间吵了!”我一把抓起黑猫,“走!”

  我们转身就往洞外冲。身后,那声音阴冷地笑着:“逃吧,逃吧……可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守心印已动,三日之内,我必出!而你……终将知道真相。”

  出了地穴,寒风扑面,天已微亮。

  我们一路狂奔,直到回到渔村落。

  这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靠打鱼为生。我们借住在村东头老渔夫家的柴房里。老渔夫姓陈,独眼,瘸腿,但炖的鱼汤极香。他见我们风尘仆仆,也没多问,只说:“外头不太平,妖气重,你们别乱跑。”

  现在想来,他这话竟有些意味深长。

  “呼……总算活下来了。”朱小福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掏出个油纸包,啃起昨晚剩下的鱼干,“那石门里的玩意儿,听着像是个怨灵,还是个有文化的怨灵。”

  “闭嘴。”我靠墙坐下,低头看怀里的黑猫。它缩成一团,气息微弱。

  “它救了我们。”苏婉轻声道,从包袱里取出药粉,小心翼翼洒在黑猫爪上。那爪心有一道焦黑的伤痕,像是被什么灼烧过。

  “它到底是什么?”阿蛮皱眉,“会说话,懂封印,还能认出守心印……该不会是厉锋你娘养的吧?”

  我沉默。

  黑猫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闭上。

  “我娘……从不养猫。”我低声道,“她怕猫,说猫眼通幽,会招邪祟。”

  “那它为啥帮你?”朱小福啃完鱼干,舔着手指,“该不会……它喜欢你?”

  “滚。”我没好气道。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老渔夫拎着个木桶进来,笑呵呵道:“喝点鱼汤,暖暖身子。”

  苏婉接过汤碗,道谢。老渔夫眯着眼看我们几个,忽然道:“你们……是从皇城来的吧?”

  我们一愣。

  “黑骑护卫的刀,我认得。”他指了指我的佩刀,“当年我儿子,也在黑骑。”

  气氛瞬间凝固。

  “你儿子?”阿蛮问。

  老渔夫摇头:“死了。三年前,皇城沦陷,妖魔入城,他死在朱雀门。”

  我心头一震。朱雀门……那是我最后守的地方。

  “老爷子,”我低声道,“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陈虎。”他顿了顿,“他临死前,托人带话回来——‘守心印未灭,黑骑不散’。”

  我猛地抬头。

  这话,是黑骑内部的密语。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老渔夫看着我,缓缓道:“所以,你们是来找‘它’的吧?地穴里的东西……本不该存在。你娘当年封它,不是因为它恶,而是因为它……是你娘的另一面心魔。”

  “心魔?”苏婉惊呼。

  “心魔……”我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守心印。那印记此刻已恢复平静,像一枚寻常的旧疤,可我知道,它底下藏着的,远不止是镇压妖邪的符咒那么简单。

  老渔夫将木桶放在地上,颤巍巍地坐下,独眼里映着柴火的光,忽明忽暗。

  “三十年前,你娘还不是医仙。”他缓缓道,“她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女官,天资卓绝,能起死回生。可她不甘心只治皮肉之伤,她要探魂本源,要炼‘心’为药,以情为引,炼出能渡人轮回的‘守心丹’。”

  我屏住呼吸。

  “可人心七情,贪嗔痴怨惧爱憎,哪一情不是火,哪一念不是刀?她炼到最后,魂魄裂了。一半是慈悲济世的医者,一半是执念成狂的……魔。”老渔夫叹了口气,“那一半,就是地穴里的东西。你娘自知无法相容,便以守心印斩之、封之,埋于这渔村地底,还设下禁制,让全村人世代守墓,不得外传。”

  “所以……这村子,是封印的阵眼?”苏婉声音发颤。

  老渔夫点头:“我们这些人,都是当年守墓人的后裔。鱼汤里加的香草,是安魂的;屋子朝向,是避煞的;就连我们说话,也从不提‘死’字,怕惊了它。”

  朱小福听得目瞪口呆:“所以……我们喝的鱼汤,其实是……封印汤?”

  “蠢货!”阿蛮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重点是这个吗?”

  我低头看怀中的黑猫,它依旧闭着眼,呼吸微弱,但那焦黑的爪心却隐隐透出一丝金纹,像是符文在愈合。

  “那它……又是谁?”我问。

  老渔夫目光落在黑猫身上,忽然一颤,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它……是‘守心兽’。”他声音发抖,“传说中,守心印成时,会自生一灵,化为兽形,护主镇魂。可这灵兽千年未现,我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它竟一直跟着你。”

  我心头剧震。

  守心兽?自生之灵?那岂不是说……它是从守心印里诞生的?和我娘封印的“另一半”同源,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

  “它不惜破开石门缝隙,替你挡下黑雾,是因为……它在护你。”老渔夫低声道,“可它也伤了本源,若三日内不得温养,便会消散。”

  “温养?”苏婉急问,“怎么温养?”

  “需以守心印主之血为引,辅以七情清露,在无念之境中静养三日。”老渔夫道,“可七情清露……唯有至亲之人,心无杂念地为你落泪,才能凝成。”

  众人沉默。

  至亲之人……心无杂念地落泪?

  我自幼无父,母亲早逝,哪还有什么至亲?

  苏婉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来。”

  我一愣:“你说什么?”

  “我是你义妹,不算外人。”她笑了笑,眼眶却已泛红,“而且……我确实为你担心。昨夜你冲进地穴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着,一滴泪无声滑落,滴在掌心玉瓶上。瓶中水光微闪,竟凝出一滴晶莹露珠,泛着淡淡七彩。

  “七情清露……成了?”朱小福瞪大眼。

  老渔夫点头:“情真,意纯,不为利,不为惧,只为牵挂——此为‘清露’。”

  我看着苏婉,喉头一哽,竟说不出话。

  阿蛮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矫情。”

  朱小福却抹了把脸:“哎,我也想哭,可咋挤都挤不出来……要不我捏鼻子试试?”

  我看着苏婉掌心里那滴七彩露珠,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这丫头,眼泪都能炼成灵药了,还非说她只是个普通医女。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煽情了。”阿蛮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嗖”地射进海浪里,惊起一串水花,“心魔要出世,阵眼要稳,黑猫要养,哪样不费劲?你那眼泪是挺稀罕,可也得有人能接得住才行。”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往自己脸上一贴,学着苏婉的样子闭眼:“哎呀我好感动哦,我也来滴一滴清露——噗!”

  符纸直接从她脸上滑下来,沾了满嘴沙子。

  朱小福笑得打跌:“你那是‘沙子糊脸符’!哪来的清露!顶多出点咸汗!”

  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阿蛮,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可刚才在地穴里,她箭无虚发,三支破煞箭钉住心魔投影的命门,连我都来不及反应。

  “你笑什么?”阿蛮瞪我,“笑什么笑?再笑我把你当年在酒楼偷吃鸡腿的事说出来!”

  我立马闭嘴。

  那会儿我还是锦衣卫千户,奉命查案,路过酒楼,闻着香……就顺了只鸡腿。结果被她撞见,从此成了把柄。

  苏婉“扑哧”一笑,抱着玉瓶小心翼翼地把那滴七彩露珠倒进黑猫蜷缩的竹篮里。黑猫通体漆黑,只有额间一点白,此刻正眯着眼,尾巴轻轻一甩,竟将露珠卷入口中。

  “咕噜。”

  它打了个小嗝,一团微弱的黑气从鼻孔喷出,随即被它一爪子拍散。

  “醒了?”我蹲下身。

  黑猫睁开眼,瞳孔如两枚竖立的金铜钱,冷冷扫了我们一圈,最后停在苏婉身上。

  “你的眼泪……有点用。”它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锅底。

  苏婉脸一红:“谢、谢谢夸奖……”

  “不是夸你。”黑猫尾巴一甩,“是夸你心没坏透。”

  朱小福凑上来:“哎,前辈,您既然是守心兽,那是不是知道怎么对付那‘另一半’?”

  黑猫冷笑:“守心兽,不是算命兽。我只守‘心’,不救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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