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透过靖王府雕花的窗棂，洒在铺着软垫的摇椅上。沈知意蜷在椅中，膝上盖着薄毯，手里捏着一卷翻旧了的话本，目光却落在院中的海棠花上，眼神半眯着，带着几分慵懒的惬意。
萧景渊坐在一旁的竹凳上，手里把玩着一对核桃，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夕阳的余晖染白了他的鬓发，眼角的皱纹堆叠着，却丝毫不减眼底的温柔。听见沈知意轻轻打了个哈欠，他连忙放下核桃，替她掖了掖毯角：“困了就回屋睡会儿，外头风大，仔细着凉。”
沈知意摆摆手，合上话本笑道：“不困，就想坐着晒晒太阳。你看这海棠开得多好，跟咱们刚成亲那年一样艳。”
萧景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院中的海棠树已是百年老树，枝桠遒劲，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碎玉。他想起年轻时，也曾在这树下牵着她的手，许诺要护她一生安稳。如今垂垂老矣，诺言早已兑现，只余下岁岁年年的相守。
“是啊，一晃几十年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满是满足，“念安这孩子昨儿还派人送了新摘的茶叶，说让咱们尝尝鲜。明玥和明煦也常进宫来，带着重孙子们闹闹，倒也不冷清。”
提起儿孙，沈知意嘴角的笑意更浓：“重孙子们皮得很，上次来把你珍藏的兵书翻得乱七八糟，你非但没生气，还挨个抱起来举高高，也不怕闪了腰。”
萧景渊佯怒：“我身子骨好着呢！再说，那是咱们萧家的根，疼都来不及，哪舍得骂。倒是你，上次重孙女揪你头发，你还乐呵呵地给她糖吃，惯得她现在见了你就扑过来要抱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儿孙们的趣事，聊着京城的变化，聊着年轻时的荒唐事，时光在细碎的话语里缓缓流淌，暖融融的像院中的阳光。
晌午时分，丫鬟端来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花茶。沈知意捏了块桂花糕，递到萧景渊嘴边：“尝尝，这是厨房新做的，还是当年我教她们的方子。”
萧景渊张口咬下，甜香在嘴里化开，眉眼弯成了月牙：“还是你做的最好吃，可惜你如今懒了，连灶台都不肯沾了。”
“老了嘛，就该躺平享清福。”沈知意嚼着点心，理直气壮，“年轻时管王府、管家事，操碎了心，现在儿孙满堂，轮也轮到他们孝敬咱们了。”
萧景渊失笑：“你啊，就是会享福。不过也是，这辈子够辛苦了，是该好好歇歇。”
午后，沈知意照旧要睡个午觉。萧景渊陪她躺在内室的软榻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窗外的蝉鸣阵阵，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往——从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成婚时的红烛高照，从携手应对朝堂风波，到守着王府看儿孙长大……这一生，有过风雨，有过波折，却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把日子过成了最想要的模样。
醒来时，沈知意发现自己被萧景渊紧紧抱着，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温热。她轻轻推了推他：“压着我了，老胳膊老腿的，别散了架。”
萧景渊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着：“抱了几十年了，还没抱够。”
沈知意心头一暖，反手拍了拍他的背：“没够就接着抱，反正咱们还有大把的日子。”
傍晚时分，两人相携着去王府的小花园散步。沈知意拄着拐杖，萧景渊牵着她的手，步伐缓慢却坚定。花园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花，牡丹开得雍容，月季开得热烈，角落里的兰草散发着幽香。路过鱼池时，见锦鲤游弋，沈知意便让丫鬟拿来鱼食，和萧景渊一起投喂。
“还记得你当年教念安钓鱼吗？”沈知意忽然道，“他钓了一下午，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还哭着说鱼欺负他，你还跟着他一起骂鱼，把我笑得肚子疼。”
萧景渊老脸一红：“那不是心疼儿子嘛！再说，那鱼池里的鱼确实精，我后来钓了好几次都没上钩。”
两人说着笑着，走到花园的凉亭里坐下。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飞鸟归巢，叽叽喳喳的叫声里透着温馨。沈知意靠在萧景渊肩头，听着他哼着年轻时的歌谣，声音沙哑却温柔，像穿过岁月的风，轻轻拂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当年没有穿来这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沈知意轻声道，“或许在另一个世界，我还是那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人，挤着地铁，吃着外卖，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人生。”
萧景渊握紧她的手：“不管你来自哪里，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气。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娶你为妻，守着你过一辈子。”
沈知意眼眶发热，抬手擦了擦眼角：“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说肉麻话。”
“肉麻也说，说到你听腻为止。”萧景渊笑着，替她擦去眼泪，“往后的日子，咱们就这么躺着，晒晒太阳，唠唠嗑，看着儿孙们成家立业，直到白头，好不好？”
“好。”沈知意点头，嘴角弯起幸福的弧度。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地过着。清晨，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打打太极，活动筋骨；上午，沈知意看话本，萧景渊侍弄花草，偶尔凑在一起说几句闲话；午后，睡个慵懒的午觉，醒来后喝杯热茶，尝尝点心；傍晚，牵手散步，看夕阳西下；夜晚，坐在窗前，看月亮升起，聊着聊着便依偎着睡去。
偶尔，儿孙们会来王府团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重孙子们绕着他们跑来跑去，喊着“太爷爷”“太奶奶”，清脆的童声填满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沈知意和萧景渊坐在主位上，看着满堂儿孙，眼里满是欣慰与满足。
有一次，念安看着他们悠闲的模样，忍不住道：“爹，娘，你们这日子过得也太惬意了，简直是躺平到极致了。”
沈知意挑眉：“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去管你们的家事，或者让你爹去朝堂上掺和？我们老了，就该享清福，你们年轻人折腾去。”
萧景渊附和：“你娘说得对！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看着你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儿孙们哭笑不得，却也明白他们的心意。是啊，操劳了一辈子，是该放下所有纷扰，安安稳稳地享受晚年了。
又一年海棠花开时，萧景渊牵着沈知意的手站在树下，花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层薄薄的雪。他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轻声道：“你看，海棠又开了，咱们又老了一岁。”
沈知意抬头看着他，眼底映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笑着道：“老了就老了，反正有你陪着，老到哪儿都不怕。”
萧景渊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要将这份温暖握到地老天荒：“嗯，陪着你，一直到白头，到下辈子，还要陪着你。”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定格的画卷。院中的海棠花依旧盛放，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们就这般躺着，守着彼此，守着这满院的春光，从青丝到白发，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最动人的诗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