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一辆越野车碾过夜哭岭的泥泞,停在了那辆废弃的面包车旁。
苏晴推开车门,防风外套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旧报纸,头版标题早已模糊,只剩“夜哭岭 失踪案”几个字还能辨认。
她是市报的调查记者,三个月内,已有三名男子在这岭上失联,李默是最后一个,失踪前曾给编辑部发过一条定位,附言只有“红漆门、稻草人”六个字。
山雾比上次更浓,苏晴打开随身的录音笔,按下快门拍下面包车的车牌,转身往村里走。不同于李默遇到的老太太,路口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手里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却像是能跟着人转。
“姐姐,你要找红漆门的人吗?”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沙哑。
苏晴心头一紧,刻意放缓语气:“你认识李默吗?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
小女孩咧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认识呀,他在陪阿瑶玩呢。”她说着举起布娃娃,那娃娃的衣服竟和李默失踪时穿的夹克颜色一模一样,领口还沾着几点暗红的污渍。
没等苏晴追问,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碎花裙的影子在雾里忽隐忽现。
苏晴紧紧跟上,只觉得这雾里藏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和报纸上记载的前两名失踪者的尸检报告里提到的“不明血迹气味”隐隐吻合。
村东头的红漆门依旧矗立,门楣上的艾草又多了一串,新添的那串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刚挂上去不久。
苏晴伸手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八仙桌上点燃着三根白烛,烛火绿幽幽的,照得墙上的相框泛着诡异的光。
相框里的红衣女人换了姿势,这次她正对着门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睛里的黑洞似乎在转动。苏晴举起相机想要拍照,却发现镜头里一片漆黑,只有那两个黑洞在屏幕上闪烁,像两颗遥远的寒星。
“你是来找人,还是来讨债的?”
里屋的门突然开了,穿红袄的女人走出来,手腕上的银锁在绿烛下泛着冷光。她的身后跟着三个身影,都穿着黑色夹克,身形佝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是失踪的李默和另外两名男子。只是他们的皮肤泛着灰败的颜色,眼睛空洞,走路时脚步拖沓,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欠的,是这岭上的债。”红衣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冷,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渗进发黑的木头里。“十年前,我女儿阿瑶放学回家,被这三个男人开车撞倒,他们不仅没救,还把她的尸体埋在了山坳里,抢了她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零花钱。”
苏晴浑身冰凉,手里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她终于明白,报纸上记载的“失踪案”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迟来的复仇。
“你女儿的事,应该交给警察。”苏晴强作镇定,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没了信号。
红衣女人笑了,笑声凄厉刺耳:“警察?十年前,他们躲进这深山,警察找不到。这王家坳的人,都是被恶人害过的冤魂,我们守在这里,就是要等那些欠债的人上门。”
话音刚落,屋里的烛火突然暴涨,绿光照得整个房间如同地狱。苏晴看到那些被操控的“木偶”慢慢朝她走来,他们的手变成了稻草,身体里露出半截银针,针上的暗红血迹还在往下滴。
“你没有欠债,但你知道了太多。”红衣女人一步步逼近,银锁上的“王氏女”三个字开始发烫,泛着红光。“这夜哭岭的秘密,不能外传。”
苏晴转身就跑,却发现门口站满了人影,都是村里的“村民”——拄槐木拐杖的老太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有无数张陌生的脸,他们的眼睛都是黑洞洞的,嘴角挂着和红衣女人一样的诡异笑容。
雾涌了进来,裹着女人的哭声、孩童的呜咽,还有那些“木偶”的嘶吼,把苏晴死死围在中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血液似乎被冻住了,手里的录音笔还在转动,却只录下一片尖锐的嘶鸣。
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那辆越野车停在了面包车旁,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部掉在座位上的相机,内存卡里的照片全是漆黑一片,只有最后一张,是红漆门上的四道红痕,像四道血印,在屏幕上闪着幽光。
而王家坳的红漆门内,八仙桌上的白烛变成了四根,绿烛火跳动着,墙上的相框里,红衣女人的身边多了个穿防风外套的身影,眉眼间带着惊恐,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山雾依旧笼罩着夜哭岭,哭声断断续续,像是在召唤下一个知道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