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的风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凛冽，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青芜把青鳞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家伙倒不觉得冷，反而兴奋地指着远处冰丘上的雪狐，咿咿呀呀地叫着。
“抓紧了，前面风大。” 活水先生扶了青芜一把，他身上那件厚厚的裘皮大衣还是出发前药老硬塞给他的，老人家说自己年纪大了走不动远路，留着也是浪费。
秦风扛着行李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一声：“青芜姐，跟上！阿语你别掉队！” 阿语正踮着脚往冰缝里看，闻言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
走到一处背风的冰坳时，秦风突然停住脚步，警惕地望向远处：“有人。”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青芜把青鳞护在怀里，活水先生摸出药锄 —— 这东西在他手里，比刀剑还管用。只见雪地里蹒跚走来一个身影，穿着单薄的灰布衣衫，头发和胡子上都结了冰碴，走路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栽倒在雪地里。
“是…… 是个老人？” 阿语小声说。
等那人走近了，青芜才看清，这老人约莫六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出血，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看到青芜一行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哑着嗓子问：“你们…… 是从南边来的？”
“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青芜见他不像坏人，稍稍松了些戒心。
“迷路了……” 老人咳了几声，每咳一下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我是个货郎，从关内来，想往北边换货，没想到遇上暴风雪，商队走散了，干粮也吃完了……”
活水先生蹲下身，摸了摸老人的脉搏，眉头微蹙：“他冻得厉害，还发着高烧，得先找地方让他暖和过来。”
秦风四处打量了一圈：“那边好像有个冰洞，先去那儿避避风雪。”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扶到冰洞。阿语拿出仅剩的炭火点燃，青芜解开自己的披风裹在老人身上，活水先生则从药箱里掏出退烧药，和着融化的雪水喂他服下。
老人喝了药，又烤了会儿火，脸色渐渐好看了些。他看着青芜怀里的青鳞，突然笑了：“这娃娃…… 长得真好，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青芜一愣：“老人家认识我？”
“不认识，” 老人摇摇头，眼神却带着几分怀念，“但我认识他身上这股灵气。当年我在关内走货，见过一位姑娘，怀里也抱着个娃娃，灵气跟这娃娃一模一样。”
“您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姓苏？” 活水先生突然问。
老人眼睛一亮：“对！是姓苏！叫苏婉清，那可是个好姑娘，心善，手也巧，绣的荷包比天上的云彩还好看。可惜啊…… 后来听说她为了护着一个什么物件，被影阁的人害了……”
青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苏婉清正是她母亲的名字。她攥紧了老人的手：“您说的是真的？我娘她…… 她不是病死的？”
老人叹了口气：“我也是听影阁的叛徒说的，当年苏姑娘手里有块能净化魔气的玉佩，影阁的人想要，她宁死不给，最后……”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青芜的手背，“姑娘，你娘是个英雄。”
青鳞似乎听懂了什么，伸出小手搂住青芜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娘，不怕。”
青芜鼻子一酸，把他搂得更紧了。原来母亲的死另有隐情，难怪父亲当年总说 “你娘是为了护着咱们才走的”，当时她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人家，您知道那玉佩现在在哪儿吗？” 活水先生问。
“听说被苏姑娘藏起来了，影阁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 老人回忆着，“不过我记得她当年总往北边跑，说极北有能镇住玉佩的东西……”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狼嚎。秦风抄起棍子站起来：“不好，是雪狼！”
冰洞外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围上来七八只雪狼，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为首的那只体型庞大，额头上有道疤痕，正对着洞口低吼。
“把火再烧旺点！狼怕火！” 活水先生喊道。阿语连忙往火堆里添柴，火光冲天而起，雪狼们往后退了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样不是办法，火一灭我们就完了。” 秦风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我出去引开它们，你们趁机往东边走，那边有个废弃的驿站。”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青芜反对。
老人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块烧焦的木头：“拿着这个…… 往狼眼睛上砸，这是苏姑娘当年给我的‘驱兽符’，说是能让野兽退避三舍。”
秦风接过那东西，也顾不上真假，握紧了就往外冲：“你们快走！”
雪狼立刻被他吸引，追了上去。青芜看着秦风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咬了咬牙：“我们不能丢下他！活水先生，您照顾好老人和青鳞，我去帮他！”
“我也去！” 阿语举着砍柴刀站起来。
活水先生点头：“小心点，我在驿站等你们。”
青芜和阿语刚冲出冰洞，就听到远处传来秦风的喊声，夹杂着雪狼的惨叫。两人循着声音跑去，只见秦风手里的 “驱兽符” 不知怎么起了作用，雪狼们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夹着尾巴逃窜。那只领头的狼被秦风砍伤了腿，正挣扎着要逃，青芜一箭射过去，正中它的眼睛。
“搞定！” 秦风抹了把脸上的雪，冲青芜咧嘴笑，“你看，我就说我没事吧。”
阿语跑过去检查他的伤口，嗔怪道：“都流血了还笑！”
青芜捡起地上的 “驱兽符”，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符，而是块普通的桃木，只是上面刻着一个 “婉” 字 —— 想必是母亲的随身之物，狼闻到上面的气息，才会害怕。
“我们去驿站吧，别让活水先生等急了。” 青芜把桃木小心地收好，这是母亲留下的念想，得好好保管。
往驿站走的路上，阿语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老人说他是货郎，可他身上没带货啊。”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望去，冰洞方向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老人的身影，只有火堆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他…… 他不会是……” 阿语话没说完。
活水先生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银锁，锁上刻着个 “清” 字：“这是老人留下的，说是给青鳞的。”
青芜看着那银锁，突然想起母亲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说是要留给未来的外孙。她把银锁戴在青鳞脖子上，轻声道：“不管他是谁，总归是好意。”
风雪越来越大，几人加快脚步往驿站赶。青芜回头望了一眼冰洞的方向，总觉得那老人的眼神，像极了小时候偷偷看她练箭的外祖父。
或许，这冰原上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