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里的水流带着咸腥味,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 “哗啦” 的水声与远处传来的回响。浪里跳走在最前面,用渔网的木柄探路,时不时提醒:“脚下有碎石,当心滑。” 螺音跟在青芜身边,手里的海螺号角时不时发出短促的 “呜 ——” 声,声波撞在岩壁上弹回来,帮他们判断前方是否有岔路。
“前面就是回音谷入口了。” 浪里跳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石缝,石缝外的海水泛着诡异的碧绿色,“进去后别乱说话,那里的石头会学舌,你骂它一句,能回荡半个时辰呢。”
阿湄把鱼叉别在腰间,摸了摸怀里的水囊:“秦老说的‘声纹陷阱’就在里面,听到有人喊名字千万别应。” 她说着看了青芜一眼,“尤其是你,双生继承者的气息特殊,魔物最爱模仿熟人的声音骗你回头。”
青芜点头,指尖凝聚起一丝冰气 —— 在冰原时,她就练过 “心防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先以灵力护住心神。她率先走进石缝,刚迈过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浪里跳的声音:“青芜,你看我捡到个好东西!”
她脚步没停,淡淡道:“先管好你的渔网。”
身后的浪里跳 “咦” 了一声:“我没说话啊?”
螺音吹了声号角,笑道:“来了吧?这就是回音石在学舌呢。它刚才偷听我们说话,知道浪里跳爱捡东西。”
往前走了约莫百步,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岩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小孔,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突然,青芜听到了苏灵儿的声音 —— 那是冰原上曾与她组队的师妹,声音带着哭腔:“青芜师姐,我被魔物抓住了,快来救我!”
声音逼真得让人心头发紧,阿湄立刻按住她的胳膊:“别回头!是陷阱!”
青芜确实没回头,只是指尖的冰气更浓了。她记得苏灵儿早在半年前就回了宗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冷声道:“要我救你,就报出我们在冰原约定的暗号。”
那声音愣了一下,随即变得尖利:“你怎么这么冷血!” 说完便消失了。
浪里跳啧啧称奇:“这魔物还挺懂人心,知道用熟人骗你。” 他刚说完,就听到自己娘的声音在喊:“跳儿,快回家吃饭了,你爹出海还没回来呢!” 浪里跳的脚步顿了顿,眼眶微红,却咬牙道:“我娘三年前就过世了,想骗我?没门!”
螺音突然停住,侧耳倾听。岩壁上传来她爹的声音:“小音,号角拿反了,那样吹找不到方向的。”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号角,确实是正的,忍不住笑道:“爹才不会这么啰嗦呢,他只会说‘自己看’。”
最绝的是阿湄,她听到了小潮的哭声,那哭声和平时饿了的调子一模一样。她只是摸了摸怀里的安抚奶嘴,轻声道:“小潮乖,娘很快就回来。” 声音温柔,却没有丝毫动摇 —— 她知道,真正的母亲听到孩子哭,会先慌神,而不是像她这样稳住心神。
青芜边走边观察,发现这些声纹陷阱有个规律:越是在意的人或事,模仿得越像。它就像面镜子,照出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再狠狠戳一下。
“前面有光!” 浪里跳指着前方的绿光喊道。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片生长在岩壁上的荧光海草,海草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半透明的玉盒 —— 冰魄玉碎片应该就在里面。
可就在他们要靠近时,整个山谷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声音混杂着影阁人的狞笑、魔物的咆哮,还有无数细碎的 “救命” 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身后追赶。
“不好!是‘万声潮’!” 螺音脸色发白,“这是回音谷最厉害的陷阱,能让人心神失守,自乱阵脚!”
浪里跳被吼得捂住耳朵,阿湄也皱紧眉头,唯有青芜闭上眼,双手结出双生印记。冰与水的力量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屏障,所有声音碰到屏障,都像撞在棉花上般消弭无踪。
“跟着我走!” 她睁开眼,双瞳中冰蓝与水蓝交织,“别听,跟着水流的方向。”
她带头走向石台,水流在她脚边温顺地分开,仿佛在为她引路。浪里跳和阿湄立刻跟上,螺音吹着号角,用真实的声音对抗虚假的嘶吼。
当青芜拿起玉盒时,整个山谷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玉盒打开,里面的冰魄玉碎片与她身上的另一块碎片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光芒。
“拿到了!” 阿湄喜极而泣。
浪里跳却突然指着青芜身后:“那是什么?”
青芜回头,只见岩壁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声音像极了她过世的母亲:“芜儿,娘好想你……”
这一次,她的指尖冰气险些散去。但看着手中共鸣的玉碎片,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牵挂,不会让你停下脚步。”
她对着阴影深深鞠了一躬,轻声道:“娘,我在做该做的事,等结束了,就去看您。”
阴影中的身影顿了顿,渐渐消散。
螺音长舒一口气:“总算过了最后一关。”
浪里跳挠头:“原来最难的不是魔物,是自己的心啊。”
青芜握紧玉盒,碎片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她知道,回音谷的考验,从来不是考方向感,而是考 “心防”——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记得自己为何出发。
往回走时,阿湄突然笑道:“冰原的姑娘,你比我们想象中更懂‘牵挂’呢。”
青芜想起冰原上的雪、望月城的灯、避难所里小潮的哭声,轻声道:“因为牵挂的不是声音,是回忆里的温度啊。”
暗渠的水流似乎变得温暖了些,带着他们的脚步声,往避难所的方向流去 —— 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们带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