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光流的洪流如同海啸般从炸裂的门内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狭窄的后勤通道。这不是物质层面的冲击,而是认知与规则崩坏的风暴!
首当其冲的,是距离最近的苏笑和张铁柱。
苏笑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无数破碎的图像、扭曲的色彩、矛盾的逻辑碎片强行塞入她的脑海——温顺的兔子露出獠牙,庞大的大象如同透明的幽灵,狮子在云端漫步,海洋馆的巨鲸在天空中游弋……她的自我认知在这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她死死咬住舌尖,依靠着最后一丝对李苟圣的牵挂和对计划的信念,才没有彻底迷失。
张铁柱的感受则更为直接和暴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反复敲击,眼前景象光怪陆离,耳边充斥着无数疯狂的呓语和矛盾的指令——“安全!危险!前进!后退!信任!背叛!” 他发出痛苦的怒吼,只能凭借本能将塔盾死死插在地上,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在苏笑前方,如同礁石般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精神冲击。
而通道另一端的“鬣狗”小队,同样未能幸免。
“毒牙”抱着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扭曲,墙壁在蠕动,队友变成了怪物,他挥舞着匕首疯狂地刺向空气,甚至试图攻击身旁的“鬣狗”。
那个刚刚爬起来的战术目镜男,他的目镜屏幕上雪花一片,刺耳的警报声从他身上响起,他蜷缩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口吐白沫。
就连实力最强的“鬣狗”,此刻也是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他强忍着脑浆仿佛要被煮沸的痛苦,死死盯着那数据洪流的源头,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一丝……贪婪?他意识到,这崩溃的核心,或许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或秘密!
数据风暴并未局限于后勤通道,它如同瘟疫般通过动物园的规则网络急速扩散!
整个动物园的景象开始发生骇人的变化:
· 兔子园区的栅栏如同蜡般融化,那些动作同步的白兔,身体开始扭曲、膨胀,有的长出了额外的耳朵或腿,发出如同人类哭泣般的怪异叫声。
· 鸟类园区的巨大鸟网寸寸断裂,里面的鸟类幻象有的直接消散,有的则融合成了难以名状的、长着羽毛和利爪的怪诞之物,在天空中发出刺耳的悲鸣。
· 大象园区内,那“不符合认知”的存在似乎终于显露出了冰山一角——那是一个巨大、模糊、不断变换形态的阴影,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理智狂掉。
· 狮子园区内,那头真正的雄狮发出了更加狂怒和……带着一丝解脱的咆哮,它疯狂撞击着栅栏,似乎想要冲破这最后的束缚。
所有的蓝衣员工,在同一时间僵立不动,然后如同被抽走了骨架般瘫软在地,化作一滩滩粘稠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液体。
而那些黑衣员工,则在阴影中发出无声的哀嚎,身体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闪烁,最终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规则,正在失效!
“它”构建的秩序,正在土崩瓦解!
在这场席卷一切的崩溃风暴中心,园长办公室内部的数据空间,景象更为恐怖。
那片原本由乳白色数据光流构成的虚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疯狂旋转的、色彩混乱的漩涡。无数认知碎片在漩涡中被撕扯、湮灭。
而那个庞大的、由无数矛盾认知碎片糅合而成的意识集合体——“它”,正处于崩溃的核心。
它不再试图维持任何形态,而是变成了一团极度不稳定、不断膨胀又收缩的混沌能量团。内部仿佛有无数张面孔在嘶吼、在哭泣、在疯狂大笑,又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争辩、在否定、在尖叫。
【安全!危险!存在!虚无!统一!分解!秩序!混乱!】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逻辑的根基被彻底撼动,维持它存在的矛盾达到了临界点。
李苟圣悬浮在这片崩溃漩涡的边缘,他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桶身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散架,表面的绿色漆皮大片剥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金属。【形态稳定锚】的技能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即将被这最后的疯狂彻底融化、同化。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他看到了。
在那疯狂旋转的混沌能量团的最深处,在那无数崩溃的规则碎片之下,有一点极其微小的、纯净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核心,一闪而过。
那核心散发着与周围混乱格格不入的、冰冷的、属于“系统”本身的气息。
那是……“它”之所以能存在的,最初的“指令核心”?还是系统用来收容这个错误程序的……“牢笼钥匙”?
没等李苟圣看清,那点核心就被更加狂暴的混乱能量吞没了。
“嗡————————————————!!!”
一声漫长、尖锐、仿佛亿万台机器同时死机的悲鸣,从混沌能量团的核心发出,响彻整个数据空间,并通过某种方式,传递到了外界,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深处!
那团混沌能量猛地收缩到极致,仿佛变成了一个无限小的点,随即——
轰然爆发!
不是爆炸,而是……消散。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那庞大的、扭曲的、痛苦的意识集合体,在这一刻,彻底崩解成了最基础、再无意义的数据流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湮灭,归于虚无。
数据空间的旋转停止了。
那些混乱的色彩和碎片如同退潮般消失。
只剩下最原始的、空洞的、毫无生机的黑暗。
笼罩整个动物园的庞大“注视感”,那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气息,那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制……在这一刻,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烟消云散。
动物园,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的“正常”之中。
后勤通道内,数据风暴平息了。
苏笑和张铁柱瘫倒在地,精疲力尽,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一丝喜悦。
“鬣狗”小队,“毒牙”已经昏迷,战术目镜男奄奄一息,只有“鬣狗”还勉强站着,他看了一眼那扇空荡荡的、门后一片黑暗的门口,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拖起两个队友,踉跄着迅速撤离。
李苟圣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下坠落。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重归虚无的数据空间,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系统本身的提示音:
【错误程序G-17……认知滤网……已强制终止……】
【开始……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