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日子没过上三天,钟瑶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产后的虚弱感还没完全褪去——皮肤下还残留着剖腹产缝合线牵拉的钝痛,像一根细丝在小腹深处来回刮擦;偶尔一个大点的动作,那痛便倏然尖锐起来,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直冲喉头。
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更让她烦躁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空气沉得发黏,耳膜微微鼓胀,仿佛低频雷声已在天外蓄势;连呼吸都泛着金属冷却后的微涩,每一次吸气,鼻腔里都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臭氧焦糊味。
这种感觉在看到帝国边境星域传来那份加密报告时,达到了顶峰。
报告上的文字冰冷而客观:边境哨站失联,失联前曾侦测到“无法解析”的能量波动。
无法解析?这年头还有光脑分析不出来的能量?扯淡。
钟瑶把报告丢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笃、笃、笃,三声短促,像心跳漏拍,又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
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性。
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藏着一个比赵无极更难缠的对手。
“我得去看看。”她站起身。
“不行!”姜霖几乎是立刻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紧张,“你身体还没好利索,瑶瑶,别闹。”
他身上好闻的雪松与暖檀香混着一点汗意的气息裹住她,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连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都缓了一拍。
钟瑶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我知道。可这事儿不解决,我睡不着。你懂的,咱们的孩子不能活在一个天天被人惦记的世界里。”
姜霖沉默了。他当然懂。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条件是只让她进行短途跃迁,抵达边境前哨站进行远程侦察,绝不亲自下场。
钟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情况怎么样,可就由不得你了。
星舰穿过跃迁点,荒芜的边境星域便呈现在眼前。
破碎的陨石带像一串丑陋的伤疤,横亘在漆黑的宇宙中——没有星光折射,只有死寂的哑光,像凝固的沥青;真空无声,却仿佛有低频嗡鸣在舰体龙骨里震颤,牙齿隐隐发酸。
失联的哨站静静地漂浮着,像一座金属坟墓,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任何回应;舷窗外,它幽暗的钛合金外壳泛着冷灰,表面爬满蛛网状的微裂纹,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嘴。
“银月,出去探探。”钟瑶坐在舰长席上,脸色有些发白。
刚刚的跃迁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滑过鬓角时带着冰凉的刺痒;胃里翻搅着铁锈与胆汁混合的苦味,指尖按在扶手上,能清晰摸到自己脉搏在皮肉下狂跳的凸起。
“好嘞,女王大人!”一道银光闪过,俏皮的星灵银月已经出现在舰外。
然而,银月刚一靠近哨站,异变陡生!
数道漆黑如墨的能量束从哨站的阴影中射出,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阴冷——不是温度的冷,而是感官被抽离的窒息感,耳道内瞬间失压,眼前视野边缘泛起青灰色雪花噪点。
这些能量束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它们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了,只留下视网膜上灼烧般的残影。
“我靠,这是什么鬼东西!”银月惊叫一声,身形暴退,但还是有一道黑光擦过了她的手臂。
只见银月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银色手臂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灰黑色的霜状物,她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霜层之下,能量脉络正发出细微的“噼啪”脆响,像冰晶在缓慢崩解。
“嘶……好冷!女王大人,这玩意儿能直接侵蚀能量体!”银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痛楚,尾音发颤,像信号不良的通讯频道。
钟瑶心头一紧,立刻将银月召回。
她看着银月手臂上那驱之不散的黑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霜面幽光浮动,竟隐隐映出她自己扭曲的瞳孔。
不等她做出下一步反应,周围的宇宙空间中,一艘艘造型诡异的黑色战舰如同幽灵般浮现,将她的星舰团团包围。
它们没有帝国战舰的流线型美感,更像是由无数不规则的尖刺和甲片拼接而成的怪物;舰体表面没有反光,只吸收一切光线,连扫描波都像沉入深海般杳无回响。
警报声还没来得及响起,密集的黑色能量束就已经覆盖了过来。
“妈的,玩阴的是吧!”钟瑶猛地一拍控制台,强行调动精神力,在星舰外撑起一道星灵护盾。
黑光撞在护盾上,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滋滋”的腐蚀声,仿佛无数条毒蛇在啃噬着她的防御;那声音钻进耳道,竟引发一阵牙根发酸的共振,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精神力的消耗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上数倍。
这样下去不行,她刚生完孩子,精神力储备本就不在巅峰,耗不起。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撕裂了远方的黑暗。
一艘华丽的皇家护卫舰,后面跟着几艘精悍的亲卫舰,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硬生生冲进了包围圈。
“瑶瑶!”姜霖的通讯接了进来,他英俊的脸上满是焦急和后怕,“你怎么样!”
钟瑶看到他,心里又是暖又是气。
这家伙,终究还是不顾家族的反对跟来了。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感动,“你怎么来了?你家那帮老头子肯放你出来?”
“别管他们了!”姜霖的战舰已经冲到她旁边,强大的火力瞬间为她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先解决这些杂碎!”
然而,敌人似乎对姜霖的出现早有预料。
就在姜霖的舰队冲散对方阵型时,那些黑色战舰的阵型突然一变,一个由黑色能量构成的巨大球形囚笼瞬间成型,将姜霖的舰队整个罩了进去。
那不是物理囚笼,更像是一个空间陷阱——囚笼表面流动着液态沥青般的暗涌,每一次脉动,舰内重力读数都诡异地上下跳变,钟瑶胃部猛地一坠,喉头泛起酸水。
姜霖的战舰在里面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薄薄的黑色边界,舰身上的光芒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姜霖!”钟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脊椎底部炸开的寒流,瞬间冻僵四肢,指尖麻木发青。
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
她能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像烧红的针在缝合线上反复穿刺;精神海也因过度消耗而阵阵刺痛,仿佛有砂纸在颅骨内来回打磨。
但这些,都比不上亲眼看着姜霖被困的愤怒与焦灼。
“给我……破!”钟瑶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催动着精神力,更加强大的星灵之力汹涌而出,狠狠撞向那黑色的囚笼。
但那囚笼异常坚韧,她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阵涟漪,便消失无踪。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不行,冷静下来!钟瑶,你不是只会用蛮力的蠢货!
她强迫自己停下无用的攻击,死死盯住那个巨大的黑色囚笼——不是看整体,而是锁死银月被擦伤时留下的那道微弱银痕!
那道伤痕此刻正悬浮在囚笼表面,像一枚活体坐标。
当能量流经东南角,银痕边缘会同步泛起0.1秒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油面……就是那里!
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构成囚笼的黑色战舰,扫过它们每一次能量输出的节点;耳中捕捉着能量脉动的节律,像潮汐涨落般规律,却在东南角三舰交汇处,漏掉半拍——那一瞬的真空,让舰桥通风口的气流声都骤然清晰。
在精神力即将枯竭的恍惚中,她终于确认:那不是蓄力,是系统过载后的强制泄压间隙。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机会?
没时间犹豫了。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最后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银月,听我指挥。用你最强的幻象,攻击囚笼正北面,有多大声势搞多大声势!”
“女王大人?”
“别问,执行!”钟瑶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东南角那个微不可查的节点,“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