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压抑的皇宫，姜流在帝都一处由NPC暗中安排的安全屋内，立刻通过加密信道联系了伊莲娜。
“娜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姜流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任务取得突破后的释然，“苴年的事情，我这边应该已经查清楚了。”
通讯另一端的伊莲娜显得十分惊讶：“这么快？这才过去多久？快说说，你都查到什么了？”
姜流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说起来，是我们之前把问题想复杂了。真相其实就藏在苴年提交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有实质内容的供词里。他早就把前因后果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他接着详细叙述道：
“苴年原本是帝国最顶尖的核物理学家，很早就清醒地认识到核武器毁灭性的威力。
他曾多次拒绝为帝国研制核武。
直到老君主亲自恳求，并与之签署了‘仅用于战略威慑，绝不首先使用’ 的庄严协议后，苴年才出于一种复杂的责任感，主导研发并制造了帝国的第一颗核弹。
这也使得帝国凭借绝对的武力优势，稳稳坐定了世界霸主的头把交椅。”
“然而，正如古语所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姜流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讽刺，
“在拥有核威慑的绝对优势后，帝国的扩张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最终引发了与第三民主联邦、全球海洋岛邦的全面战争。
战况异常焦灼。我们看到的现任君主，当时还是太子储君，正是那场战争前线的总指挥。
而老君主那时已时日无多，几乎将全部国事，包括军事和核武器的使用权，都交给了这位性格狂躁的储君。”
“结果可想而知。在战事不利的巨大压力下，这位储君几乎毫不犹豫地撕毁了那份苍白的协议，悍然对敌国的主要城市和军队集结地发动了大规模核打击。据说造成的直接和间接伤亡高达数百万。”
姜流的声音低沉下去，
“苴年将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完全归咎于自己。他陷入了巨大的悔恨中，认为是自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作为补救，他偏执地认为，唯有让其他阵营也掌握同等的核威慑力量，才能形成一种恐怖的平衡，迫使各方不敢轻举妄动，换取脆弱的和平。于是，他主动将关键核技术泄露给了民主联邦和海洋岛邦。”
“老君主在得知这一切后，深知帝国的核垄断已被打破，霸权梦碎，无力回天。在弥留之际，他被迫与其他两大阵营签署了 ‘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国际协定，算是给这个世界套上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笼头。”
姜流叙述完毕，沉重地总结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眼下这看似平衡的和平，完全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以那个年轻君主狂躁多疑的性格，这和平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他随时可能再次按下核按钮，将整个世界拖入深渊。”
伊莲娜在频道另一端沉默了片刻，显然也被这真相的沉重所震撼。
她深吸一口气，接口道：
“你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根据我这边派出的NPC收集到的情报和数据综合分析，民主联邦和海洋岛邦内部，民众情绪在拥有核武后变得极其高昂，甚至可以说是极端化。对帝国进行 ‘报复’的声浪越来越高，温和的保守派纷纷下台，主战派已完全占据上风。”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而且，根据前线NPC传回的隐秘数据，在他们与帝国对峙的西地（埃及区域）前线，为了争夺运河的建造和经营权，几乎每天都有小规模的交火和人员死伤，局势正在持续升温。”
姜流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很可能要亲眼见证一场核战争的爆发了……”
他的话音未落，个人终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优先级通讯请求，是秋柠。
姜流立刻接通，秋柠的声音有此急促：
“姜流！娜姐！紧急情况！数据中心监测到不周山系统内发生剧烈能量爆发！坐标确认，帝国东部重要军港遭到一枚低当量战术核武器袭击！目前情况不明，但局势极度危险！刘总已下达命令，要求你二人立即终止深度观察任务，全员撤离系统，返回基地，转为远程脉冲观测模式！重复，立即撤离！”
姜流心中一震，尽管早有预感，但噩耗传来时仍感到一阵寒意：“这么快？！是……是海洋岛邦先动的手？他们也太沉不住气了……”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最弱的一方可能狗急跳墙。
然而，秋柠的回复却让他脊背发凉：
“不！根据我们植入高层的NPC截获的绝密情报显示，这次袭击……极有可能是帝国方面自导自演的一出 ‘苦肉计’！分析小组判断，帝国君主很可能以此为借口，即将发动全面核打击！大范围的核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疯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姜流忍不住低声咒骂，“整个世界的意识体，难道都要给这个精神病陪葬吗？！”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秋柠的语气急促，“立刻执行撤离程序！快！”
姜流与伊莲娜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启动紧急脱离协议。
意识抽离带来的短暂晕眩后，两人已安全返回基地的通信舱。
就在他们返回基地不到一个小时，刺耳的警报声便在整个数据中心回荡。
秋柠盯着主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曲线，语气凝重地向匆匆赶来的刘敏忠、姜流等人汇报：“确认！不周山系统核心数据出现大规模、不可逆的异常波动！系统……已经开始主动重置程序了！”
“这么快？！”
姜流脱口而出。
秋柠快速调出最终监测记录，语速飞快地总结道：
“在我们撤离后的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系统内部的主观时间流速急剧加快，大约过去了近三十年！数据记录显示，在我们撤离后不久，全球性的核交换战争全面爆发。系统内近一半的意识体在最初期的核打击及其引发的连锁灾难中消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在接下来的近三十年系统时间里，幸存下来的意识体又因为全球性的核辐射污染、气候剧变导致的饥荒以及大规模瘟疫的蔓延而持续锐减。截至目前，系统内尚存的意识体总数，已不足战前总人口的5%，而且……这个数字仍在持续下降。”
姜流脑海中猛然闪过苴年的身影，他急忙问道：
“秋柠，苴年呢？他……他还活着吗？还有其他那些之前监测到的意识活跃度比较高的个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出乎姜流意料的是，秋柠查看了一下幸存者名单后，回答道：
“根据最终扫描结果，包括苴年在内，绝大多数之前记录在案的高意识活跃度个体……目前都还存活着。他们似乎凭借更强的适应能力或更好的避难条件，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这就奇怪了……”
姜流闻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困惑，这与他的判断出入很大，
“如果像苴年这样意识高度‘清醒’的个体大部分都存活了下来，甚至可能成为了战后废墟文明的火种……那为什么系统还会判定这次文明失败，从而启动重置呢？参考上次阿福的数据统计，这说不通啊？”
秋柠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解释道：
“关于这个问题，研究院的哲学与系统逻辑专家组在分析前期数据时，已经提出了一个修正模型。他们认为，触发系统重置的条件，很可能不是我们之前假设的、需要所有负面条件同时满足的‘与’ 逻辑，而是符合任一条件即可触发的‘或’ 逻辑。”
她进一步阐述：“也就是说，只要 ‘全球人口灭绝性下降’、‘文明科技树严重断层’ 、‘全球性生态崩溃’ 等重置条件中的任意一项被激活，系统底层规则就会判定该文明迭代已经 ‘失去存续价值或潜力’，从而启动重置程序。而本次重置，最直接的触发条件，很可能就是‘系统内意识体总量下降超过95%’这条硬性指标。”
姜流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从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但下一秒，一个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闪入了他的脑海——
如果……不周山系统的重置规则是“或” 逻辑……那么，我们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它的“重置”条件，又会是什么呢？
显然两个世界，本质上共用着同一个吞噬一切的终极归宿——“封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