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如雨纷落,昊垣星君悬浮于破洞之上,星光缭绕,俯视着下方手腕仍被谢九紧握的阿弃。他嘴角那抹戏谑的弧度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放开她!"谢九厉喝,寂剑瞬间完全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直刺昊垣星君!这一剑,含怒而发,蕴含着他方才心中翻涌的未名情绪与决绝的守护意志,威力远超平日!
"螳臂当车。"昊垣星君轻蔑一笑,甚至未曾动用法宝,只是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星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寂剑的剑尖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谢九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剑柄,寂剑发出一声悲鸣,险些脱手!他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重重撞在墙壁上,喉头一甜,硬生生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昊垣星君,如同受伤的孤狼。
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啧,倒是条忠犬。"昊垣星君不再看谢九,目光重新落在阿弃身上,那目光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本星君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乖乖束手就擒,交代与叛神玄玦的阴谋,以及你身上这古怪力量的来源,或许……"
他的话未说完。
阿弃动了。
她轻轻挣开了谢九依旧试图护住她的手。她的动作很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从容。她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受伤的谢九与昊垣星君之间,空洞的眸子"望"向空中那高高在上的星君。
"你的目标是我。"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惧意,"与他无关。"
昊垣星君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镇定:"哦?那你待如何?"
阿弃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古怪、并非仙道亦非魔道的手印。随着手印的成型,她眉心的红莲印记骤然灼灼燃烧起来!不再是微光,而是真正的、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业火之光!
与此同时,她神魂深处那盏青色魂灯,灯焰疯狂跳动,不再稳定,而是释放出一股混乱而磅礴的气息!那气息中,混杂着精纯的生机、业火的净化、幽冥的死寂,以及……一丝被强行引动的、源自被封印帝姬本源的浩瀚水元之意!
她在强行催发自己所有的力量!不顾后果,不计代价!
"想拼命?"昊垣星君眼神一冷,"在本星君面前,你有拼命的资格吗?"
他不再留手,袖袍一拂,一道由无数细密星辰符文构成的星光锁链如同银河倒泻,朝着阿弃缠绕而去!这锁链不仅禁锢肉身,更能直接锁拿神魂!
然而,就在星光锁链即将触及阿弃的刹那——
阿弃结印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红莲……业火,燃!"
轰——!
以她为中心,一道赤红中夹杂着青金光晕的火环猛地爆发开来!火环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那道星光锁链,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业火那焚尽罪业、净化万物的特性,竟暂时抵挡住了星光锁链的禁锢!
"嗯?业火?"昊垣星君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你竟能掌控业火?!"
但他毕竟是天庭星君,实力远超阿弃。只是稍稍惊讶,便冷哼一声,加大了神力输出!星光锁链光芒大盛,瞬间压过了业火火环,继续朝着阿弃收缩!
眼看锁链及体,阿弃眼中(那空洞的深处)似乎闪过一丝决绝。她竟不闪不避,反而主动将魂灯之力与业火逆向催动,引向自身神魂深处某个被幽冥之力封印的角落——那里,是灭魂钉曾被净化后留下的残余印记!她要以自身为引,引爆那残留的、属于灭魂钉的湮灭法则,与昊垣星君玉石俱焚!
"住手!"谢九目眦欲裂,不顾重伤,强行提气,寂剑再次挥出,试图斩向那星光锁链!
昊垣星君也察觉到了阿弃体内那股骤然升起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刚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一道乌光,比闪电更快,比幽冥更冷,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天罗地网,无视了空间距离,仿佛从虚无中直接射出,目标并非昊垣星君,也非谢九,而是——阿弃的眉心!
那乌光,是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漆黑、散发着绝对死寂与湮灭气息的钉子!
灭魂钉!
与之前击中阿弃的那枚,一般无二!
它竟然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什么?!"昊垣星君也大吃一惊,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连他都未能提前察觉!
谢九的剑僵在半空,瞳孔骤缩!
阿弃体内那即将被引爆的湮灭法则,与外界射来的灭魂钉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都被那枚破空而来的灭魂钉锁定、压制!
原本灼灼燃烧的红莲印记,瞬间黯淡!
疯狂跳动的魂灯之火,骤然凝固!
那决绝的自毁意图,被硬生生打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只有那枚代表着绝对死亡的灭魂钉,带着宿命的嘲弄,无声无息地,射向了阿弃的眉心。
这一次,没有幽冥契约的庇护,没有业火的事先淬炼,魂灯之力也已耗尽……她,还能否再次从这绝灭的钉下,争得一线生机?
谢九的嘶吼被卡在喉咙里。
昊垣星君的眼神带着惊疑与审视。
而阿弃,在那灭魂钉冰冷的死亡气息笼罩下,空洞的眸子,第一次,映不出任何光。
灭魂钉的速度超越了思维,死亡的阴影在千分之一刹那笼罩阿弃。谢九的剑罡、昊垣星君的星光,在那绝对的湮灭法则面前,都显得迟缓而无力。
就在乌光即将洞穿阿弃眉心的瞬间——
异变,以一种任何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发生!
阿弃那被强行压制、近乎凝固的魂灯,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末、却无比纯粹的青色光点,仿佛被灭魂钉那极致的死亡气息所刺激,骤然自主亮起!
那光点,并非业火,并非幽冥之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万物滋长时的水灵生机!是那被剥夺、被封印的水元帝姬本源,在生死关头,于无尽封印之下,挣扎出的一丝本能反击!
这丝本源之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它并未试图去硬撼灭魂钉的湮灭之力,而是如同最柔韧的水流,在阿弃眉心前微微一绕,形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
就是这看似徒劳的涟漪,却让那必杀的灭魂钉,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瞬的凝滞!
并非被阻挡,而是其蕴含的毁灭法则,与那丝水元本源代表的创生法则,发生了最根本层面的、极其短暂的冲突!
就是这一瞬的凝滞!
给了阿弃身体本能反应的时间!
给了那被压制到极致的红莲业火一丝喘息之机!
"嗡——!"
红莲印记猛地爆发出最后的余晖,业火并非迎击,而是裹挟着那丝水元本源涟漪,连同阿弃自身残存的所有魂灯之力,在她眉心前,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红青交织的微小漩涡!
灭魂钉,一头扎入了这仓促形成的漩涡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法则被强行扭曲、磨蚀的诡异声响!
嗤……啦……
漩涡剧烈颤抖,明灭不定,红莲业火在飞速消耗,那丝水元本源瞬间黯淡,阿弃的魂灯之火摇曳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的七窍甚至开始渗出淡金色的血丝!她在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强行"消化"这枚灭魂钉!
这个过程短暂却漫长。
终于,在漩涡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瞬,灭魂钉那漆黑的钉身,消散了。并非被摧毁,而是其蕴含的恐怖湮灭之力,与漩涡中的业火、水元本源、魂灯之力同归于尽,化作一缕精纯却混乱的混沌气流,消散于空中。
漩涡消失。
阿弃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眉心的红莲印记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她虽未当场魂飞魄散,却已是油尽灯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整个木屋,一片死寂。
谢九怔怔地看着倒下的阿弃,大脑一片空白,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法则层面的碰撞,以及阿弃眉心最后亮起的那丝奇异青光,都超出了他的理解。
而昊垣星君,脸上的戏谑与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阿弃眉心那黯淡的红莲印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水元气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水元帝姬——青音!
那个在万年前归墟之劫中,本该帝位崩碎、神魂俱灭的帝姬!那个与叛神玄玦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帝姬!
她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失去了记忆与力量,成了一个盲眼凡人,身负幽冥契约与业火,在这偏远小镇试图修复龙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为何她对龙脉如此敏感?
为何她身负如此古怪的力量组合?
为何玄玦会为了她叛出天庭,与幽冥勾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昊垣星君的眼神,从震惊迅速转化为狂喜与冰冷的杀意!
擒拿一个身负嫌疑的盲眼医女,与擒拿本该形神俱灭、却诡异重生、并与叛神关系匪浅的前任帝姬,这功劳和意义,天差地别!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隐藏的秘密,她重生的缘由,她与龙脉枯竭的关联……每一样,都蕴含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哈哈……哈哈哈!"昊垣星君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志得意满,"青音帝姬!没想到,你竟沦落至此!真是……天助我也!"
他目光灼热地看向倒地不起的阿弃,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巨灵神!将她给我毫发无伤地带回天庭!此女关系重大,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身份,已然暴露。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