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皆是水域,合于一处,却成了泥淖。
于一汪饱含水分的土壤上,嗜水的植物与泥炭曼衍。令人眩晕的泥炭阴晦而深厚,以沉默覆抑大地。这便是沼泽。
可那真的是沉默吗?
“腐烂”,字里有一丛火。这火如星,不明,匿于腐败物的躯壳内。他们燃烧、发酵,于重压下愈怒,愈将分解视作新的求生。
泥炭是腐烂物,是尸体,若幽壑般深沉的半腐衰色里已几乎不见名唤纤维的骨骼及记作组织的肤脾。尸体本可不断分解腐烂,直至一切随消败而散离,可若此处的尸体足够多,多至没有一场腐烂能够终结死物的颓侵,那它们便会堆积,铺张,直至累成眼前黑色的团块。
沼泽上,处处有着如是不断生长的死亡。
沼泽是大水溃退后的遗余。孱弱的河湖于植物的摧迫中沉寂,密集的苔藓、水草、褐藻乃至松树,相互侵盖、施压,掠走氧气及水分,不断蔓延与死去,直至仇恨与求生的腐烂遗骸遍满旧日承载溪水与池泊的石床。
然后,是生命。
死亡的泥壤承载着茂盛的莎草、鲜花与乔木。水獭与涉禽于滩余上寻觅家具与食物。昆虫与走兽途经这不独以黑褐为歌的生界。然后,是来开发土壤的人,他们排水晒炭,用千百代于腐烂与衰败中燃烧着死亡的泥壤,泽润为万物的新生供给作物的丰沛的大地。
只要生命仍在,死亡便只是生的一段序曲。
作于丙辰己亥,是夜小滩1月高风清。
注释:
1、小滩,即白霜薮国家公园北区的花鱼滩,此时的邹蚁白正于当地社中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