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蛮荒蛰伏,星火未绝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寒风卷着枯草掠过荒芜的原野,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将密道出口处凌乱的脚印渐渐抚平,抹去了他们逃离都城的最后一丝痕迹。武庚带着残余的三十余名将士与部落勇士,穿行在漆黑幽深的林间,脚下的落叶堆积如山,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火把的微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映得众人脸上的血污与泪痕愈发清晰,每一道伤口都泛着狰狞的红,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身后殷洲都城的熊熊火光与百姓的凄厉惨叫,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灼得人心头发紧,疼得人喘不过气来。
队伍里的人大多浑身是伤,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与狼狈。士兵阿力年方十八,脸庞还带着几分稚气,肩头缠着撕裂的粗布衣衫,鲜血早已透过布料渗出,在夜色中泛着暗沉的红,顺着胳膊缓缓流淌,滴落在脚下的落叶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他紧咬着下唇,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死死跟着队伍,不肯掉队;老兵赵叔年过四十,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右腿的腿骨被周军的铁锤砸伤,此刻只能拄着一根断裂的长矛勉强前行,每挪动一步,都忍不住闷哼一声,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咬牙坚持着,时不时还转头叮嘱身旁年幼的士兵:“跟上,莫要落下,活着才有报仇的机会”;青狼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背厚,脸上有一道从左眉延伸至下颌的刀疤,添了几分狠戾,他肩头的箭伤还未处理,箭头虽已拔出,可伤口依旧在渗血,鲜血顺着臂膀淌进袖口,将黑色的衣衫染得愈发深沉,他却依旧死死攥着手中的长刀,刀身沾着的血痂早已凝固,泛着暗沉的褐色,眼神阴鸷如夜枭,时不时转头死死盯着身后都城的方向,喉间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满是不甘与滔天的仇恨,那股狠戾的气息,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紫影身形小巧玲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把短匕,发丝用布条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此刻她背上背着两名昏迷的年轻士兵,腰间的伤口被布条草草缠住,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皮肉,疼得她眉头紧蹙,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却始终咬着牙不肯吭声,只是脚步愈发沉稳,眼底藏着一丝未灭的韧劲,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时不时抬手拨开挡路的枝桠,时刻留意着可能出现的危险。秦峰的伤势最重,他本是都城护卫队的队长,身形魁梧,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威风,胸口被哪吒的火焰灼伤的地方,皮肤早已红肿溃烂,泛着焦黑的痕迹,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后背摔落时撞在坚硬的石头上,此刻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脏腑,带来钻心的痛感,走几步便要弯腰剧烈咳嗽,嘴角不断溢出淡红色的血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脚步踉跄,随时都可能倒下。
武庚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形依旧挺拔,哪怕身上的银色战甲早已残破不堪,布满了刀痕与血污,肩头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也依旧难掩一身的贵气与决绝。他剑眉紧蹙,眼神锐利如鹰,时不时回头望去,目光扫过队伍里每个人的身影,见秦峰脚步踉跄,随时都要支撑不住,立刻放慢速度,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暖意:“撑住,秦峰,前面不远有片山涧,到了那里便先休整,好好处理伤势,莫要再硬撑。”
秦峰抬头,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沙哑着嗓子道:“殿下,属下无能,没能护住青云子仙师,还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进度,属下……属下该死……”说着,他便要挣扎着跪下请罪,却被武庚死死扶住。
武庚抬手打断他的话,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满是心疼与沉重:“活着,便不是无能。仙师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守住殷洲的希望,是为了让我们能活下去,日后卷土重来。你若倒下,才是真的辜负了仙师的一片苦心,辜负了殷洲百姓的期望。”话音落下,他缓缓松开秦峰,转头看向队伍里的其他人,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穿透林间的寒风,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今日我们撤离都城,不是逃亡,是蛰伏!都城虽失,百姓虽遭难,可我们还在,殷洲的星火便未绝!只要我们活着,只要我们心中的仇恨与希望还在,哪怕最后只剩一人,也要咬牙活下去,他日定要杀回都城,夺回属于我们的家园,为死去的仙师、将士与百姓,报仇雪恨!”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武庚。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血污与疲惫,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决绝与不屈,那股坚定的力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青狼率先握紧手中的长刀,刀身被他握得泛白,高声道:“誓死追随殿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他日必踏平周军,夺回都城,重振殷洲荣光!”
“誓死追随殿下!”“踏平周军,报仇雪恨!”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原本萎靡不振的士气,渐渐重新凝聚起来,如同风中残烛,虽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在漆黑的林间,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阿力攥紧了手中的短剑,眼中满是坚定,跟着高声呐喊,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绝;赵叔也挺直了佝偻的脊背,高声附和,声音虽微弱,却透着一股不服老的韧劲。
一行人继续前行,脚下的路愈发难走,林间的树木愈发密集,枝桠交错,如同鬼魅的手臂,时不时会刮到他们的衣衫与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可没人抱怨一句,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终于传来了潺潺的水声,武庚心中一喜,高声道:“前面便是山涧了,大家再加把劲,到了那里便休整!”众人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希冀,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众人终于抵达了武庚口中的山涧。山涧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上长满了翠绿的青苔,湿滑难行,岩壁缝隙中还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夜色中透着淡淡的幽香。溪水顺着石缝缓缓流淌,水声潺潺,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悦耳,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如同散落的星辰,周围的树木枝繁叶茂,枝叶交错,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能很好地隐蔽身形,不易被周军的追兵察觉,是个暂时休整的绝佳之地。
武庚示意众人停下,先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士兵放在溪边的平地上,随后转身看向身旁的紫影,沉声道:“紫影,你自幼生长在山林附近,擅长辨识草药,劳烦你在附近找找止血、消炎的药草,我们身上的伤口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处理。我来负责照看众人,帮大家清理伤口。”紫影点头应下,眼中满是认真,将背上的士兵轻轻放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两人的呼吸与脉搏,确认无大碍后,才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树林,身形轻盈如猫,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几道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林间。
武庚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了吹,重新点燃火把,将其插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映得周围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不定。随后,他解开自己肩头的战甲,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伤口周围的皮肉早已红肿,看起来格外狰狞。他拿起旁边的溪水,用干净的布条蘸湿,狠狠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冰冷的溪水与伤口的痛感交织在一起,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牙忍着,未曾发出一声闷哼,眼神坚定无比,没有丝毫动摇。
青狼走到他身边,将自己的长刀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接过武庚手中的布条,沉声道:“殿下,属下帮你处理伤口,你先歇歇,连日征战,你早已疲惫不堪,莫要再劳累了。”武庚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任由青狼摆弄自己的伤口,目光却缓缓落在不远处昏迷的士兵身上,眼底满是沉重与心疼。这两名士兵一个叫陈默,一个叫李岩,都是刚加入军队不久的年轻人,本该在都城过着安稳的日子,陪伴在家人身边,如今却要跟着他颠沛流离,承受战乱之苦,身负重伤,连生死都难以预料,他心中满是愧疚,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
片刻后,紫影从树林里回来,手中捧着一大把新鲜的草药,有叶片肥厚、泛着青绿色的止血草,也有茎秆带刺、透着淡淡清香的消炎藤,还有几株叶片细长、能缓解疼痛的安神草。她将草药放在石头上,先是仔细分拣了一番,将枯萎的叶片剔除,随后拿起一块光滑的石块,将草药放在石块上细细捣碎,动作熟练而认真,很快便将草药捣成了糊状,挤出里面的汁液,递到青狼手中,轻声道:“这草药汁能快速止血,敷在伤口上虽会有些刺痛,却能尽快结痂,避免伤口感染发炎。这些安神草煮水喝,能缓解疼痛,让大家好好休息一番。”青狼接过草药汁,小心翼翼地敷在武庚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武庚疼得身体微微一颤,却依旧挺直了腰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是额间的冷汗愈发密集。
众人轮流处理伤口,每个人都强忍着草药汁带来的刺痛感,没人抱怨一句,只是默默咬牙坚持着。秦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看着武庚亲自为一名名叫小石头的年轻士兵处理腿伤,小石头不过十六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腿骨被周军的兵器砸伤,骨头茬隐约可见,疼得他眼泪直流,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武庚蹲在他面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耐心地安抚着,声音温和而坚定:“忍一忍,小石头,敷上草药就好了,很快便不疼了。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还要一起杀回都城,夺回家园,不能在这里倒下,明白吗?”
小石头哽咽着点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的落叶上,却不再吭声,眼底渐渐燃起一丝坚定与不屈。他抬起头,看着武庚,沙哑着嗓子道:“殿下,我……我能撑住,日后我一定好好练本事,跟着你杀回都城,为我爹娘报仇!”武庚看着他眼中的坚定,轻轻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
夜色渐深,寒风愈发凛冽,吹得林间的树木沙沙作响,如同鬼魅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众人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伤口,纷纷围坐在火把旁,身上盖着从行囊里翻出的破旧披风,相互依偎着取暖御寒。队伍里的粮食早已所剩无几,只剩下几袋干瘪的杂粮,还有一些随身携带的干果,武庚将杂粮与干果分成均等的份数,一一递到每个人的手中,沉声道:“今日就先吃这些垫垫肚子,委屈大家了。明日天一亮,我们便顺着山涧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村落,补充些粮食和物资,再打探一下周军的动向。”
众人接过杂粮,慢慢咀嚼着,杂粮干涩难咽,硌得喉咙生疼,却没人嫌弃,每个人都吃得格外认真,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阿力吃得最快,吃完后便主动拿起旁边的火把,走到队伍外围,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说道:“殿下,我来守夜,你们先休息,有动静我会立刻通知大家。”赵叔见状,也站起身,说道:“我跟你一起,两个人守夜更稳妥些,你年纪小,熬不住,后半段我来替你。”阿力感激地看了赵叔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站在队伍外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篝火跳动,火光映得众人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有失去家园的悲痛,有对周军的滔天仇恨,有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却也藏着一丝未灭的希望与不屈。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注定充满坎坷与危险,蛮荒之地地势险要,不仅有凶猛的野兽出没,还有许多与世隔绝、生性彪悍的部落,想要在这里立足,绝非易事,可只要武庚还在,只要他们的心还在一起,只要心中的仇恨与希望还在,就总有杀回都城、夺回家园的一天。
武庚看着众人脸上复杂的神情,心中满是沉重,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缓缓开口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在蛮荒之地暂时蛰伏,一边养伤恢复体力,一边暗中打探周军的动向。周军占领都城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必须小心行事,隐藏好自己的行踪,莫要暴露,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等我们伤势痊愈,体力恢复,便去附近的部落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与帮助,壮大我们的力量,为日后杀回都城做准备。”
青狼点头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蛮荒之地的部落大多与世隔绝,很少与外界接触,性子也大多彪悍刚烈,崇尚武力,若是能说服他们与我们联手,共同对抗周军,日后杀回都城,便多了一份胜算,多了一份力量。只是这些部落向来排外,对外来者充满警惕,想要获得他们的信任,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恐怕不容易,甚至可能会遭遇他们的敌视与攻击。”
“不易,也要试一试。”武庚沉声道,眼神坚定无比,“我们与周军有血海深仇,周军野心勃勃,占领殷洲都城后,定然不会满足,日后迟早会将魔爪伸向蛮荒之地,这些部落若是此刻坐视不理,等周军的势力壮大,他们也难逃被欺压、被奴役的命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便与我们联手,共同反抗周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还能守住他们如今的家园。”
紫影也开口补充道:“我曾听族中长辈说过,蛮荒之地有一个青竹部落,部落规模不算小,部落里的人大多擅长箭术与丛林作战,实力不弱。青竹部落的首领名叫青锋,约莫三十多岁,身形高大,面容刚毅,性格耿直,为人仗义,向来痛恨外来入侵者,当年曾多次带领部落抵御其他部落的入侵,保护了部落的安危。部落里还有一位长老,名叫青伯,学识渊博,在部落里威望很高,若是能先说服青伯,再与青锋首领沟通,或许能更容易获得他们的信任。”
武庚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心中满是希冀,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朝着青竹部落的方向前行,路上多加小心,时刻留意周围的环境,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莫要再有人受伤。青狼,你经验丰富,一路上辛苦你多留意周围的动静;紫影,你熟悉山林环境,若是遇到危险,还需你指引大家避险。”
青狼与紫影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众人纷纷应声,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希冀的神情,心中的迷茫渐渐散去了几分,多了一份坚定。篝火渐渐微弱,火光越来越暗,夜色愈发浓重,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声音凄厉,让人不寒而栗,众人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惧,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时刻保持着警惕。
武庚缓缓站起身,走到山涧边,望着远处殷洲都城的方向,那里的火光依旧未灭,浓烟滚滚,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暗红色,隐约能听到百姓的惨叫声与周军士兵的欢呼声,顺着风传来,每一声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疼得他浑身颤抖,眼中满是不甘与滔天的仇恨。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泛青,心中暗暗发誓:玄机子仙师,林岳,黑熊,石蛮,还有所有死去的将士与百姓,今日之仇,我武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他日我定要带领众人,杀回都城,踏平周军,让周军血债血偿,重振殷洲荣光,护殷洲百姓一世安稳!
寒风卷着他的誓言,消散在夜色之中,山涧旁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淡淡的余温,映着众人沉睡的脸庞。他们的身上满是伤痕,脸上满是疲惫,却依旧睡得沉稳,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还在,只要心中的希望未灭,只要殿下还在,哪怕身处蛮荒绝境,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终有拨云见日、杀回都城的一天。
蛮荒之地的蛰伏,就此开启,而殷洲的抗争,也从未停止。这簇微弱的星火,在黑暗的笼罩下,正悄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刻,等待着照亮殷洲大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