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悬浮在阴影空间当中的人形黑影之内传出来，并在总体形状接近半球形的阴影空间之内反复回响。
站在人形黑影正前方的长脸男人稳稳地站在原位，脸上挂着严肃而认真的表情。一层看上去如同很久都没有被打扫的物品表面产生的灰尘一般的浅灰色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显露在外的皮肤表面显现出来。好几块不同形状的深灰色斑块分布在他的脸庞表面、脖颈表面，分别覆盖住他的左眼、鼻梁、嘴唇一侧和下巴的边缘部位。
站在阴影空间两侧边缘位置的两个女人同时露出紧张乃至惶恐的表情。又矮又瘦的女人忍不住后退半步，抬起两条瘦削的手臂，挡在自己单薄而干瘪的身躯之前。又矮又胖的女人则低下头并开始让自己的身躯蜷缩起来，几乎快要把看上去如同一个圆球一般的身体真的扭曲成一个标准的肉球。从她们的皮肤表面显现出来的阴影斑块以深灰色和黑色为主，整体深度比长脸男人皮肤表面的斑块要深得多。这也使得她们两人看上去更加深度地融入笼罩自己的身躯的大片阴影之中，哪怕她们目前悬浮在低空中且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部位陷入阴影之内。
留着长额发的年轻男人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扫视分别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两个女人。他用双手按住自己的腰部的左、右两侧，向正前方挺起胸膛，脸上挂着既带有几分不满、也带有几分不屑的表情。此时此刻，一幅完全由竖直的灰色条纹组成的斑块图案从他的脸庞上显现出来，并将他的整张脸牢牢地覆盖。这幅图案是一幅两侧最深、从两侧到中间逐渐变浅的斑块图案，让他整张脸上颜色相对最浅的鼻子和嘴唇中间部分都显得格外突出。从他的双手和两只手腕的皮肤表面显现出来的斑块图案也同样是这种图案。一股无形气浪围绕在他的身躯周围，毫无规律地四处涌动，带动他头顶上垂落下来的那一大把头发来回晃动。
“这个目标，今天没有出现？”
低沉的声音骤然再次加重，变得如同地震发生时造成的沉重轰鸣声一般，同时冲击悬浮在阴影空间当中的四个人的听觉神经。
“是。”
长脸男人稳稳地点头，并一丝不苟地回答。
“他今天没有按时出现在他平时工作的地点，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工作地点的周边区域。我们大家今天都没有及时地发现他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
留着长额发的年轻男人抬起双手，用双手按压自己的颈椎和后脑勺，再缓慢地摇晃自己的脑袋，嘴角连续抽动好几下。明亮的半透明光芒从他的双眼当中冒出来，并连续闪烁几下。零星地散落在阴影空间的边缘位置的十几颗白色光点或者半透明光点像是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光芒的召唤一般，开始以不同的频率闪烁。只不过，这些光点发出的光芒都显得很微弱，分别只能照亮它们周围的一小片不足人的头颅大小的空间，完全无法对整个阴影空间产生影响。
“那么……他今天是有别的事要做吗？还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人形黑影连续提出两个问题。
“这个……我们目前也不清楚。”长脸男人不得不停顿一下，随即稳稳地摇头。
“什么？”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并再次加重，明显地表达出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无形气浪立刻从人形黑影周围释放出来，径直涌向四个人的身躯，并同时命中这四个人的身躯。
“嗯……”
“呃……”
两个女人同时露出既有些紧张、又有些痛苦的表情，身躯开始连续摇晃。又矮又瘦的女人开始不停地前后摇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无形气浪直接打倒。又矮又胖的女人则开始不停地原地转圈，肥胖的身躯看上去既像完全不标准的球体、又像两头窄而中间宽的圆柱体。
两个男人仍然稳稳地站在原位，看上去像是几乎没有被命中自己身体的无形气浪影响。只不过，他们都在第一时间皱起眉头，并用牙齿紧咬自己的嘴唇。长脸男人脸上的深灰色斑块开始先向外扩张、再向内收缩，留着长额发的年轻男人脸上的竖直条纹状斑块也开始先变得扭曲、再恢复竖直。
“你们搞不清楚？难道……你们到现在也没摸清楚他的日常行动轨迹？你们完全不知道，当他不在他的工作地点的时候，他可能会在什么地方？”
原本在表面上一直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的人形黑影开始微弱地晃动，随即开始小幅度地向四面八方涌动，看上去就好像是要有什么东西从它当中钻出来或者挣脱出来一样。微弱的波纹状阴影开始从人形黑影的表面各处冒出来，并开始无规则、无节奏地上下律动。随后，强弱起伏不定的无形气浪开始不断地从它的周围冒出来，再无节奏地涌向整片阴影空间的边缘部位。但是，每一道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无形气浪都在命中阴影空间的边缘部位之后完全消失，没有对阴影空间本身造成任何损害，更没有冲破阴影空间的外侧屏障。
“啊……不，不是……”
长脸男人瞪大双眼，连续摇头，再连续摆手。从他的脸上显现出来的深灰色斑块同时开始加速晃动，并逐渐增大，几乎快要完全连接在一起。
“他的日常行动轨迹……我们当然能够看出来……只不过，他今天没有按照日常行动轨迹来行动……他离开他的住所的时候，在他的住所周围活动的同伴刚好正在交接班，没注意到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他今天去的地方又肯定是不在他的日常活动范围之内的……我们也没敢冒险，没敢大范围地探测他的气息的移动方向……”
更加强劲的气浪连续不断地从人形黑影周围涌出来。紧接着，人形黑影的外表轮廓开始发生变化。微弱的半透明光芒开始从人形黑影的表面显现出来，迅速地覆盖整道立体的黑影，并开始连续闪烁。紧接着，许多道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纹路和痕迹开始从黑影表面各处冒出来，逐渐让原本看上去接近标准圆柱体的立体黑影变形，并将它逐渐分隔成几个部分。黑影的不同部分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并分别变成一个人的身躯当中的不同器官，也就是变成人的头颅、脖子、躯干、双臂、双手、双腿和双脚。
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人形黑影完全变成一个身材高大而笔直的中年男人的身影。从身形轮廓上看，这个中年男人的体型和长脸男人十分接近，只是脸算不上很长。他的面部轮廓仍然是有些模糊的，五官全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面罩形状的黑气之下。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的其他各个部位都能够在阴影空间之内清晰地显现出来。他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的外形轮廓都和现实世界中的真人没有什么区别，颜色却仍然都是完全看不到一点杂质的纯黑色。位于不同方位的白色光点和半透明光点同时开始猛烈地闪烁光芒，照亮他的身躯轮廓，却完全没有让他的一副完全是纯黑色的身体受到任何影响。
两个女人同时露出更加恐惧的表情，一同低下头并一同把自己的身躯往斜后方收缩，显露出一种发自脑海深处的畏惧。两个男人也忍不住加快呼吸，双眼紧盯显露出自己的身形轮廓的中年男人的身躯。
“只是因为这个，你们就无法再时刻获取他的最新动态？”
中年男人缓慢地向下降落，降落到和站在他面前的两个男人相同的高度。他再次加重自己的语气，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具有更加强大的冲击力。
“你们难道不会随机应变？不会捕捉他身上的气息并对他保持跟踪？不会保证让他一直完全无法离开你们的感知范围？”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把脑袋歪到一边，用门牙咬住自己的嘴唇，嘴角几乎快要歪到耳朵的边缘。从他的身躯周围释放出的气场也开始变得强烈，却无法和中年男人身上释放出的气场相比，也没有形成实质性的气浪。
“呃……”
长脸男人露出既有些犹豫、又有些为难的表情，低下头，注视阴影空间的底部。
“这一点，说实在的……我们目前不太敢……远距离、长时间地贴身跟踪他……”
“为什么？”
中年男人立刻上前一步，站到长脸男人面前，向他释放出一股强烈而厚重的压迫感。
“是因为他释放出的气息？还是因为他已经掌握的力量？”
又矮又瘦的女人缓慢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注意长脸男人的情绪变化。她立刻看到，长脸男人没有立刻回应什么并且仍然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像是想要默认中年男人的话。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更加阴暗，脸上的担忧表情几乎快要被逐渐加深的阴影完全遮盖。
“你们真的能够确定，他现在真的已经掌握力量并已经学会如何应用力量？还是说，你们觉得，他已经能够发现我们的踪迹？或者是，你们真的已经暴露在他面前？嗯？”中年男人的语气当中明显透露出几分意外和不满，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愤怒。
又矮又胖的女人扭动肥硕得几乎能够完全遮挡住脖子的脑袋，把目光投向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她完全能够看出，青年男人仍然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
“嗯……这个……我们目前还没有在他面前暴露……但是，我们也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
长脸男人仍然低着头，说话开始变得磕磕绊绊，显露出一副心虚和缺乏底气的样子。
“但是，我们几个……都能够从他的日常活动区域之内感受到……有人使用过力量的痕迹……而且，我们都完全没有在他的日常活动区域之内发现其他的目标……所以，我们都认为，他很可能已经掌握力量，并且，已经学会如何使用……”
“所以呢？”中年男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只因为这个，你们就不敢更加接近他、不敢更深入地去查清他的底细？就算他真的已经掌握力量并且已经使用过力量，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畏手畏脚？就不能在不惊动他、不造成混乱、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创造出机会？”
“这……这有什么办法啊？”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嘴角连续抽动好几下，随即用力深呼吸，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神态，奋力上前一步，站到长脸男人身边，刻意地露出有些激动的表情，说话声响亮到瞬间开始在阴影空间内部回响。
“我们目前能够调动的力量还是不够多啊！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不能完全展现自己本来的形态、不能完全释放自己应有的力量！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大家才不得不一直在这边畏手畏脚！”
长脸男人当即转向斜后方，对青年男人瞪大双眼，脸上露出十分意外乃至带有几分惊恐的表情。他忍不住向青年男人挤眉弄眼，又向斜前方抬起一只手并连续摆手，想要劝阻青年男人。但是，青年男人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中年男人的模糊面庞。
两个女人一同转过脑袋，把目光投向青年男人。只不过，她们两人的表情明显不同。又矮又瘦的女人的脸上仍然挂着紧张乃至有些畏惧的表情，又矮又胖的女人则露出带有几分期待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