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高法庭上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苴年面色痛苦地看着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妻子和孩子，紧闭的双眼中泪水不断滑落，嘴角剧烈地抽搐着，显露出内心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与撕扯。
然而，直到最后，他紧咬的牙关也未曾松开，始终未发一言。
这场面让盘坐在角落的姜流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怜悯。
他通过加密的意识链接与远在基地的秋柠交流：
“秋柠，这个苴年的意识活跃度高达44%，远高于常人。如果我现在尝试用个人意识共振去读取他的深层记忆，恐怕会遭到他自身高度清醒意识的强烈抗拒，很可能引发不可控的数据涟漪，但如果不用这个办法，实在难以知道他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而且，看情形，这个榜一大哥好像快要临刑了……”
秋柠的回应迅速而冷静：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本次任务的核心原则是 ‘深度观察’，首要目标是理解系统重置的原因和当前世界的运行逻辑。任何主动的、尤其是针对高活跃度意识体的干预行为，风险都极高。我们必须避免对系统内任何事件，无论多么微小，进行直接干扰。稍安勿躁，继续观察，收集信息。”
姜流心中暗叹，正要继续思忖如何在不介入的情况下获取更多关于苴年和泄密案的线索时，伊莲娜的加密通讯请求突然插了进来。
“姜流，听到请回答。”
伊莲娜的声音透着一丝急促和兴奋。
“收到，请讲。”
“立刻来我这边汇合。坐标已同步发送。借助NPC的情报网络，我这边有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发现，需要当面沟通。”
伊莲娜言简意赅，传送完坐标后便切断了通讯。
姜流精神一振，立刻起身，在NPC护卫的暗中引导下，悄然离开了压抑的法庭。
他按照坐标指引，来到了帝都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消费不菲的餐厅。
走进预订好的僻静包间，只见伊莲娜已然换上了一身符合当地上流社会女士的精致投影形象，正悠闲地品着茶，身旁同样站着一位面容冷峻、侍从打扮的NPC。
见到姜流进来，伊莲娜微微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用眼神向两名NPC护卫下达了指令。
两名NPC立刻会意，后退几步，占据包间门口和窗口的有利位置，警惕地监控着内外动静。
餐厅的服务生见到这阵势，也识趣地远远站着，不敢上前打扰。
伊莲娜给姜流斟了一杯清茶，然后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皮囊中，取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轻轻推到姜流面前。
姜流接过文件展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充满异域风格的文字和符号。
他尴尬地笑了笑，将文件推回一些，低声道：“娜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上面鬼画符似的，到底是什么重要东西？”
伊莲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神情很是得意：
“这是大成帝国当今君主最新的诊疗药方副本。咱们的 ‘好帮手’ 们使了些手段，从太医院的档案库里弄出来的。”
姜流闻言，眼睛先是一亮，笑着低声赞道：“看来集团这批NPC，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点用场。”
而后他随即收敛笑容，压低声音问道，“药方？那位君主……得了什么病？”
伊莲娜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精神病。”
她顿了顿，补充道，“太医院的密档里的临床诊断描述，严格来说，是间歇性狂暴症，伴有偏执妄想。”
“嚯！” 姜流眼神瞬间兴奋起来，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
“狂躁症！？一个掌握着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尖端核武器，控制着全球超过一半人口的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个狂躁症患者？！”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现实历史中那些著名的暴君形象，
“这……这简直是悬在整个系统世界头顶上的最大威胁！历史上，后赵的石虎、北齐的高洋……哪个不是搞得天怒人怨，最终身死国灭？这可是亡国之兆啊！”
“谁说不是呢。”
伊莲娜神色凝重地点头，
“关键是，在这个核威慑维持着脆弱平衡的世界里，他个人情绪的每一次失控，都可能意味着毁灭性的后果。我们之前观察到的全球意识活跃度骤降，恐怕就和这位君主近期病情加剧、导致国际局势高度紧张有关。”
姜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试图平复内心的震动，无奈地摇头道：“老君主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吗？怎么会把江山社稷交到这么一个……病人的手里？”
伊莲娜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道：“哎，还真让你说着了。老君主子嗣艰难，就这么一根独苗。而且，更有意思的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姜流，“你刚才在法庭上关注的那个硬骨头苴年，很多年前，还曾短暂担任过这位太子，也就是当今君主的第一老师。”
这个消息让姜流大为意外：“什么？苴年曾是太子师？我们的数据库筛查了这么久，怎么没发现这条关联？”
伊莲娜解释道：
“他担任太傅的时间极短，据说没几天就因为教导方式，或者触及了太子的某些逆鳞，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君主亲手殴打后轰出了东宫。这段经历短暂且不光彩，我们的前期大数据扫描漏掉也很正常。帝国民间的流言甚至说，苴年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才蓄意投敌报复的。”
姜流听完，立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绝无可能。苴年的意识活跃度如此之高，这代表他拥有极强的理性思维和情绪控制能力。绝不会因为师生间的一点龃龉就做出叛国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这逻辑太牵强。
而且，如果他真心投敌，在完成泄密后，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逃离帝国，为何要留下来承受这数十年的牢狱之灾和酷刑折磨？
最关键的是，敌对的两个阵营几乎是同时获得了关键的核技术，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目标明确的均衡策略，而不是简单的个人泄愤。”
伊莲娜仔细听着姜流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苴年不是出于私怨，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图谋？”
姜流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他凑近伊莲娜，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苴年这条线先放一放。下一步，我必须想办法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 ‘狂躁’的君主。只有亲眼确认他的真实状态，了解他思维和行为模式，才能判断他对整个系统的威胁等级，以及……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联系。”
伊莲娜表示同意：
“好，你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决定。我会在外面随时策应，NPC网络也会保持激活状态，确保你的退路和安全。需要什么支援，随时联系。”
“可以！”
姜流略加思索，对伊莲娜说道：“咱们的跟班这么多，派几个人出去秘密调查一下其他两个阵营的核心成员，如果苴年真的有预谋的主动泄密，那一定会在其他两个阵营里面留下蛛丝马迹……”
“好！” 伊莲娜点了点头。
计划已定，一场针对三个震惊最高权力核心的隐秘探查，即将开始。
而此刻，皇宫深处，那位掌握着毁灭之钥的君主，正沉浸在他无人能知的狂想与偏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