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钉离缝魂箱只剩半米,那根无名针突然颤动。
沈烬的手没抖,但左眼猛地一热。
不是温度的变化,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他感觉眼球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丝捅进去搅了一圈,痛感直接钻进脑髓。
他没闭眼,他知道现在不能闭,可视野已经开始扭曲。
眼前的光雨停在空中,一滴滴灰白色的光点静止不动,但他的左眼里,这些光点全都裂开了。
每滴光雨内部都藏着画面。
一个女人跪在石台上,双手合十,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地时变成透明晶石。
她嘴唇在动,说的不是人话,是一串听不懂的音节。
沈烬听不清内容,但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三个字:别开门。
下一秒,另一滴光雨里又换了个场景。
一群穿黑袍的人围着祭坛跳舞,手里举着带血的针。
他们脚下踩的不是地面,是无数张人脸拼成的地砖。
那些脸还在动,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尖叫。
沈烬咬住后槽牙,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现实。
他知道自己还站在高台上,双脚踩着冰冷的石头,手里握着镇魂钉和银蝶胸针,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只是锚点,真正发生的事在他的脑子里。
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往里灌。
他看到自己十二岁那天晚上,母亲把他推进密道,门关上前说了一句:“名字是用来回家的。”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懂了。她说的不是亲情,是规则。写下名字的人,会被记住。被记住的人,能回来。
接着画面变了。
屠宰场的地板上全是血脚印,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躺在铁钩上,皮肤已经被剥掉一半。
她的嘴动了,对他说:“谢谢你拔出那根钉子。”
是林小满。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有一段记忆撞进来。
他站在一片废墟里,天空是紫色的,地上长满了眼睛。
那些眼睛看到他,齐刷刷转向,瞳孔里映出同一个词:**容器**。
“我不是。”他低声说。
声音出口的瞬间,左眼剧痛加剧。
他终于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金光已经布满整个虹膜。
原来的淡金色变成了流动的熔金,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亮,蓝色的血流变成了淡金色。
力量来了。
不是一点点,是整条河倒灌进身体。
他能感觉到这股能量顺着脊椎往上爬,每一节骨头都在震动。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镇魂钉差点脱手。
但他没有松。
他知道这种力量不会白给,任何超出人体极限的东西都有代价。
法医做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因过载而崩溃的尸体——大脑出血、心脏撕裂、神经自燃。
那些人死前最后一刻,可能也觉得自己变强了。
他不能疯。
他必须分清楚,哪些是他的想法,哪些是别人塞进来的。
于是他开始分类。
这是他在解剖室养成的习惯,面对一堆混乱的伤口,先按位置分,再按深浅分,最后找共同点。现在也一样。
涌入的信息太多,他挑最明显的来。
第一类:死亡画面。都是别人的临终记忆,血腥、混乱、充满恐惧。这类信息最多,但也最容易识别。
第二类:仪式场景。黑袍人、祭坛、吟唱声。这些画面更清晰,结构完整,像是被刻意保存下来的。他判断这是“记录”,属于历史数据,暂时存档。
第三类:低语。只有一句话反复出现:“汝即容器,亦为门扉。”这句话不像汉语,也不像任何现代语言,但他就是能听懂。它不通过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他标记为“核心指令”,可能是关键线索。
做完分类,他的呼吸稳了下来。
痛感还在,但不再失控。
他意识到,只要他保持逻辑运转,外来记忆就没法完全吞噬他,就像手术刀划开皮肉,只要方向对,就不会伤到内脏。
他试着动了一下左眼。
视线扫过停滞的光雨,发现能看到更多细节。
其中一滴光雨里,有个男人被钉在墙上,四肢张开,嘴里缝着线。他认出来了,那是三年前失踪的社区医生,案子报的是自杀。
当时他验尸发现舌骨断裂,不符合自缢特征,但找不到他杀证据。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这个人根本不是死于物理伤害,而是记忆被抽干了。
又一滴光雨中,一个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动。
音符飞出来,变成一个个小人,在空中跳舞。那些小人越跳越快,最后炸成碎片。
他记得这个场景,是废弃音乐厅的聚合记忆体。苏凝说过,那里埋着三十七个学生的执念。
这些都不是随机的。
它们全和他经手过的案子有关。
换句话说,这些光雨不是随便漏出来的,是冲着他来的。
“这不是深渊倒灌。”他喃喃道,“这是回应。”
他的存在触发了某种机制。
母亲留下镇魂钉,留下胸针,甚至在他小时候教他写字,都不是为了保护他活下去那么简单。
她是提前布局,让他成为能接收这些信息的人。
所以他不是第七个容器,也不是第八个。
他是第一个被设计好的接收器。
左眼的金光越来越亮,视野中的画面也开始变化。
原本静止的光雨内部影像开始旋转,他顺着方向看去,发现源头是那根无名针。
它正在轻微摆动,针尖对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忽然明白。
这根针之所以没有名字,是因为它的名字必须由他自己写上去。
就像当年母亲让他一遍遍抄写“沈烬”两个字那样。
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
写,还是不写。
如果写,他就正式接入系统,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他能看清所有记忆的流向,能找到沈沧海的破绽,甚至可能中断仪式,但他也可能彻底失去自我,变成另一个被缝进去的灵魂。
如果不写,他就只能退回原来的状态,靠铜钱阵、符纸、镇魂钉这些外物对抗。
可这次不一样,对手已经打开了两个世界的裂缝,普通手段挡不住。
他低头看掌心。
伤口还在流血,血顺着镇魂钉往下滴,每一滴血落地,都会让周围的光雨微微晃动一下。
他注意到,当血液接触到银蝶胸针时,胸针表面会闪过一道细纹。
他想起密室墙上那行字:**她还在**。
当时他以为是心理暗示,现在看,可能是真的。
母亲的记忆没有完全消失,她可能就藏在这些光雨里,或者藏在那根针的背后。
他抬起左手,把镇魂钉更深地插进地面。
右手握住银蝶胸针,用力一掰。
金属片弹开,露出背面刻的一行小字。不是名字,是一个坐标,一组数字,还有一个箭头指向北方。
他没见过这行字。
但它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说明意义重大。
他深吸一口气,左眼盯着无名针,开口说:
“你要我成为门。”
话音落下,左眼金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