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和晓雯到家后，妈拉着晓雯的手高兴得不得了，让她到炕上坐。然后拿出一封电报对我说：“不知是谁给你拍的电报。”
我接过电报一看，发报地址是北京，估计未来的岳父岳母一定是非常担心女儿。不管儿女怎样叛逆，父母还是牵挂自己的儿女。我把电报递给晓雯，晓雯看了看发报人姓名说：“是我妈妈发来的。”
我看了一眼电报，上面写着：“晓雯是否去了你家，速回电告之。”
我对晓雯说：“老人家不放心你，我到镇里的邮局去给她回个电报，别让老人家牵肠挂肚的。”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晓雯说。
我犹豫一下，说道：“还是去给老人家回个电报吧。如果不回电报，老人家今晚可能都睡不安稳。”说完我赶着爬犁来到镇里，邮局还没有关门，我给未来的岳母回了电报：“晓雯已到我家，请放心。”发完电报，我又去舅舅家送爬犁。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妈把饭菜早就做好了。大家都在等我。
我一进门，晓雯给我摘掉棉帽子，帮我脱去棉大衣，就像一个体贴贤惠的妻子。我心想，明天我就梦想成真了，晓雯由结拜姐姐变成了我的妻子。
吃饭时晓雯问：“婶儿，你们这里的大米饭咋这么好吃？”
妈说：“秋天少杰跟我要了五十斤粮票，花高价从朝鲜族老乡那里买了五十斤今年的新米。这米特别香，是少杰特意给你准备的。”
晓雯看看我，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她夹起一块玉米面发糕，尝了一口之后，说：“这玉米面发糕也好吃。”
妈说：“粮店卖的苞米面磨得很粗，少杰用院子里的磨又磨了一遍。
晓雯又看看我，仍然没有说什么，但我注意到晓雯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爸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我们明天就去登记。”晓雯说。“咱们这里办喜事有什么风俗习惯吗？”
妈说：“文化大革命以前，咱们这里娶媳妇讲究可老多了，有的人家酒席要摆好几天。破四旧时，把这些老规矩都给破掉了，讲究喜事新办。现在娶媳妇简单多了，找几个亲戚朋友吃顿饭，给邻居、同事送点儿瓜子糖块就行了。这样也挺好，不操劳人。”
晓雯说：“既然这样，明天上午我和少杰就去登记，晚上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咱们用一天时间把喜事办完。”
“这样是不是急了点儿。”爸说。
“早办晚办都是那么回事，早办完早利索。”妈说。“明天咱俩就给老亲少友送信儿，让他们晚上来吃饭。”
晚饭后，我问晓雯：“新房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很满意！”晓雯说。
“少杰，你去东屋把炉子点着，多烧一会儿。”妈说。我以为妈让我和晓雯今晚住在东屋。
晓雯跟着我来到我们的婚房，因为一直没有人住，屋子里非常冷清。我到外面取了一些柴火回来，把炉子点着。晓雯问：“你家院子里那么大一堆柴火，你们不烧煤？”
“我们这里买煤凭票，只做饭烧炕也够用。我怕你来了咱们的屋间太冷，需要多烧一会儿炉子，这半年我有时间就到山上拾一些枯枝，割些蒿草，日积月累，就拾了那么多。”
晓雯说：“少杰，为了我，你从吃的到用的，都想得这么周到，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姐，为了我，你从北京来到我们这个山沟里，你付出的太多了，不管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不管付出多少，我都愿意。”晓雯深情地说。然后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在我身边，陪着我往炉子里添柴。炉火越烧越旺，屋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们这里举办婚礼都有哪些仪式？”
“很简单，先向毛主席像鞠躬，然后向父母鞠躬，最后双方互相鞠躬。”
“和咱们结拜时的仪式差不多。”晓雯说。“还记得咱们结拜时的情景吗？”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当然记得。”我说。“咱们还盟过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从那时到现在，咱们做到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要从姐弟变成夫妻了。”晓雯感慨地说。“你还记得在地质队对面的河边我说过的话吗？等咱们结婚的时候，还要像结拜时那样，并肩站在一起宣誓。还记得我说的誓词吗？”
“我当然记得，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虽然一年半过去了，可晓雯当时说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
晓雯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到脖子后去了。”
“你的话，对我来说，比圣旨还重要，我怎么能忘记？”我说。
“既然你还记得，明天的婚礼上，咱们还要宣誓。”
“姐，你们大城市人结婚时也像我们山里人结拜一样，需要盟誓吗？”我好奇地问。
“在咱们国家，我还没听说过有结婚时宣誓的。”晓雯说。“听说西方人结婚时男女双方都要宣誓，誓词好像很长，不过概括起来还是我说的那八个字‘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姐，我赞成明天在婚礼上咱们也像结拜时那样宣誓。结拜时咱们说的是‘今天我和某某结为姐弟，从今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明天我们也不能只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吧？”
“让我想想……”晓雯说。过了一会儿，她说，“明天我们就模仿结拜时的那套话，‘今天我某某与某某结为夫妻，从今以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好，明天我们就这么说。”我说。
“不是我喜欢搞花样，结拜都要盟誓，结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结婚以后咱们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我觉得更应该立个誓约。”晓雯表情凝重地说。
“姐，还是你有远见。”我说。
沉默了一会儿，晓雯突然说道，“不知婶今晚怎么安排我的住处。”
“明天咱们就结婚了，今晚最好能安排咱俩在在咱们的婚房里睡。”我说。
“你着急了？”晓雯红着脸问。
“我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和你互相拥抱在一起睡觉。”我壮着胆说，然后看着晓雯的反应。
晓雯的反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出乎我的预料：“我也在盼着这一天。”
这时妈抱着我的旧被褥过来了，晓雯帮妈铺被褥时发现炕席下面并不是炕面，而是一层木板，问道：“炕上为什么铺一层木板？”
妈说：“少杰说你一直睡床，冷不丁睡火炕不习惯，会上火，他在炕上铺了一层板子。炕烧时间长了，板子也会热，睡在上面，人不冷，也不像直接睡在炕上那么热。”
我说：“上学时，在学校睡惯了床，回到家里睡火炕，我早晨常常流鼻血。我怕你也像我一样，所以就在炕面上铺了一层木板。”
妈对我说：“这个屋子空了一冬天，一时半会儿也烧不热，今天就让晓雯睡小屋，你在这里睡，多烧一会儿炉子。”
我和晓雯互相看了一眼，偷偷苦笑一下。我不知道妈是真的担心婚房里太冷，怕冻着晓雯，还是不希望我和晓雯在成亲之前就同床共枕。
妈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晓雯：“这是少杰去你家时你爸妈给他的两千块钱。你叔说了，我们不能用你家的钱来娶你过门。这钱一直没动，等你来时交给你。”
晓雯不肯接那个布包，说：“婶儿，为我和少杰结婚，家里翻修房子、买家具，肯定花了很多钱，这钱我不能再拿回来。”
我知道爸的脾气，他认准的事是不容易改变的，于是劝晓雯接过布包，“你不拿回去，爸会不高兴的。”
晓雯只好接过布包，转手交给我，说：“这钱我不能再带回北京，你替我保存着。”我只好接过布包。
这时妈又从兜里掏出一沓十元的钞票，说道：“你们结婚，我们什么也没给你买，你叔让我送来二百块钱，让你明天买一套结婚穿的衣服。”
晓雯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接这笔钱，看看我。我说：“爸妈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晓雯接过钱，转手又交给了我。
妈离开以后，我又往炉子里添了一些柴，然后来到里屋，躺在了炕上，对晓雯说：“你坐了一天一夜火车，一定很累，也躺下放松一下吧。”
“行，咱们先体验一下结婚后的感觉，”晓雯说。然后躺在了我身边。
我们并没老老实实躺着，很快就搂在了一起，互相亲吻起来。亲吻了一会儿，晓雯坐了起来，带着商量的口吻说：“少杰，我想咱们还是再忍耐一夜，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刻留到洞房花烛夜。另外我不想让你爸妈笑话咱们。”
“那咱们就按照妈的安排，今晚各睡各的。”说完我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爸妈可能要睡了，你也过去吧。”
“你跟我过去，我带来一本书，你拿过来好好看看。”晓雯说。我把晓雯送到我原来住的小屋。她从旅行袋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红着脸递给我。书包着皮，看不到书名。晓雯叮嘱说，“今晚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本书。”
回到婚房，我打开了晓雯让我看的书，原来是一本很的旧书，书名是《性的知识》。这本书只有几十页。想到明天就要和我亲爱的晓雯在这间屋子里同床共枕，我非常激动，根本就没睡意，于是把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特别是有关新婚之夜这一节我看得特别仔细。看完了这本书我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